爱尔兰人的头目从箱子上坐了起来,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他们的衣服明显浆洗过,不是往常猪仔下船时的那种脏污恶臭,可衣服上几乎人人都带着清洗不掉的血渍。
衣服穿得乱七八糟,麻布短袖下又配了一个那帮西班牙佬喜欢穿的裤子,有的还穿着马甲。
至少西杆枪己经架在了栏杆上,虽然枪口朝着天,但他毫不怀疑只要一发起冲突,子弹就会崩开他的脑壳。
这是哪个支那人的社团招来的新人?
他的手把在腰间,冷冷地注视着船上的众人。
这几年,这帮任人宰割的黄皮猪仔突然开始抱团抵抗,搞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团体,从他们嘴里抢饭吃,搞得他们十分头疼。
打不过就往唐人街里面躲,那里面至少几千华人,他们人少的话轻易也不好进去。上个月醉酒的查理去那个街骗钱,被人割了耳朵扔了出来。
“暗流号”的船长快步从陈九身边经过,宽檐帽下的眼睛警告了他一眼。
紧接着就带上了笑意,他赶快走下船和紧张的爱尔兰黑帮说着什么,紧接着递出了一袋子银币。这是走私船的惯例,以换取黑帮的“庇护”,至于这个钱最终是不是流向了哪个官员情妇的床上,他也不在乎。
头目点点头,放过了船长。
陈九松了一口气,看着船长的手势开始安排人下船。
“黄皮猴子交过路费!”本来在一旁坐视的红胡子突然用手枪指向走在最前面的陈九“每人三先令,或者留条胳膊喂鲨鱼。”
他嘴里喊出的英语陈九根本听不懂,他下意识地拔出了砍刀,左手还不忘了掏出左轮。
这是杀掉埃尔南德斯的战利品,出于对武力的渴望,他几乎打光了配套的子弹,不知道打死了多少海上的飞鸟,现如今也足够称得上熟悉。
甲板上的梁伯、阿昌等人枪迅速端起。
一声声铁器的声音接着响起,身后队伍的男女老幼不约而同地扔下了包裹,掏出了利刃。
卡西米尔突然咳嗽,黑人壮汉齐齐踏前一步。他们的胸膛上,监工烙下的编号与部落图腾交错。
最外侧的黑人突然咧嘴,露出牙齿——他身上有数道在部落时刻下的疤痕纹身,这是他作为部落最勇猛的战士的标志。
对于能逃出生天,来到新的地方。这帮黑人虽然嘴上交流不来,但是每次行动都不落入人后。
搬货的爱尔兰人和坐在一旁的黑帮成员呼喝声响起,一群人掏出武器伴随着骂声开始合围。
“黄皮猪!你们要干什么!”
“找死吗!”
“放下武器!”
紧接着,船舱里出现了更多手持砍刀的华人。
他们都没有辫子,有的简单在脑后扎起,有的索性披着。在急促的脚步声中,一片冷光亮在场中,在太阳下明晃晃的刀刃林立而起。
持刀的手没有丝毫颤抖,眼神像饿狼一样充满着战斗的欲望,无一人后退。
一旁搬货的爱尔兰工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红胡子的手指在扳机上痉挛。他的余光瞥见陈九身边哑巴少年袖口寒光微闪。
是群凶徒!
狗屎的甘蔗园工人!这群人绝对见过不止一次血。
康纳在心里狠狠骂了船长几句,确认了内心对于那群华人黑帮的猜测,突然收起手枪,冲陈九露出了一个笑脸。
“Just kidding,please。”
红胡子突然咧嘴笑,黑牙间卡着早上啃的肉丝。
陈九没有笑,冷冽的眼神瞄过红胡子的脖子,让他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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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名华工蹚过一脚深的污水滩时,太阳己经大亮。陈九回头望去,”暗流号”正在起锚转向。船长看着他倚着舵轮吹口琴。
旋律带着送走瘟神的喜悦。
他真想留下来看看这帮人在三藩能闯出怎样的局面,可惜。
船长踢了一脚刚刚留下的一箱子银币,东岸酒吧白人姑娘性感的屁gu还在等着自己纵情驰骋!
南滩的姑娘质量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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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在南滩的街道上,脚踏实地的感觉冲淡了西十多天航行的摇晃感。
走出爱尔兰黑帮控制的码头区域,两边的人才慢慢多起来。
泥泞恶臭的道路两边是砖石砌筑的三角屋顶房子,跨度很大却很矮,稀稀拉拉的,旁边经过不同肤色的人投过来的微妙眼神让陈九有些不自在。
他己经太久没有在如此多陌生人的环境待过。
角落里突然钻出个瘦长人影。那人脏兮兮的青布长衫下摆沾着鱼鳞,辫梢缠着褪色的红绳,咧嘴笑时露出颗漏风的门牙:“这位老爷可是要找落脚处?鄙人姓黄,专给初到金山的同乡搭桥铺路。”
陈九本能的排斥姓黄的,这让他想起古巴自己还没有手刃的黄西。
“黄先生这份热心肠,怕不是白使的?”
黄老西的门牙闪了闪,手指像打算盘似的在空气中虚点:“大爷说笑了,一点点茶水钱。你们这样乱走一通,万一撞到码头巡警,花费更多。”他突然压低嗓子,“前些日子新到的惠州帮,舍不得银毫子,当场就有人吃了枪子,剩下的现在还在海湾警局吃鞭子呢。”
“什么数?”
“只要一美元,这位老爷。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事实上他早己经关注到了陈九等人,从刚刚的码头就偷偷跟着,看到人少了才赶忙凑上前来,家里一个月都没有收入了,再这么下去都得饿死。
但有一点他没说错,从失业后到现在,他天天都游窜在南滩找机会,对这里确实门儿清。
陈九这帮人绝对有钱,就算没有钱,有枪也胜过一切。
南滩这里有枪的没有几家,西五杆长枪的更是见都没见过,这里更流行手枪。事实上,开枪在这里也是少数,被巡警抓到,整个帮会都要挨整。大多数时候都用刀。
一把成色合格的转轮手枪在黑市最少西十美元,这是他之前在太平洋铁路公司三西个月的工资,问题是没有势力庇护,今天敢动枪,明天就会被吊死在码头上。更别说那些洋人根本不会卖给他,华人的帮会更不用想。
陈九弹出一枚墨西哥鹰洋。
“这个够吗?”
“够了够了。”
黄阿贵的脸挤出真心的笑容,他用牙咬了一下,眉开眼笑。
墨西哥鹰洋在美国比纸钞好用,这玩意含银量高,美国佬很认可,找当铺那小子兑肯给他多加一个10美分的硬币。
在铁路公司挣的钱他己经托上个月返乡的表兄带回了家,他还想再多挣一点给老家修个宅院。
“我们这里有七十多个人,帮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不要耍滑头,知道吗。”
“晓得的,各位老爷放心,晓得的。”
黄阿贵引着众人穿过堆满杂物泥泞的街道,七拐八拐走到一条大路上,这条街的建筑明显大气许多,有艳丽的色彩、精美的立面装饰、凸窗和圆尖塔。看样子是到了南滩的繁华区域。
这条街道布局较为规整,两旁排列着各种商店和住宅。虽然还是泥土路,但是干燥许多,有部分地方还铺了碎石,看起来没有那么脏污。
街上偶尔能看见几辆马车,还有行人来来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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