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狂风裹挟着雪片瞬间灌入，吹得江思知一个趔趄。
门外，积雪己没过了脚踝，天地间一片苍白。
她毫不犹豫地冲入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冷宫区域唯一可能通向外界的角门跑去。
那是低等杂役太监出入的地方，偶尔会有负责采买的太监路过。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渺茫的求救机会。
风雪无情地抽打在脸上，像冰刀子割肉。
单薄的衣裙瞬间被风雪打湿，紧贴在身上，带走仅存的热量。
她感觉走嗯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下隐藏的坑洼和碎石几次让她险些摔倒。
脸和手感觉要被尖锐的冰碴划破。
她咬紧牙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
再快一点！
孩子们在等着！
终于，她看到了那扇紧闭的、油漆斑驳的角门。
门旁有个小小的耳房，窗户里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灯光。
江思知几乎是扑到了耳房门口，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冰冷的门板，声音因为寒冷和急迫而破碎嘶哑：“有人吗？！开门！求求你们开门！”
拍门声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微弱而急促。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不耐烦的太监脸。
他裹着厚实的棉袄，手里还捧着个暖炉，被门外的风雪和狼狈不堪的江思知吓了一跳。
“谁啊？大呼小叫的！这冰天雪地的…” 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公公！求您救命！”
积雪瞬间没过了膝盖，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剧颤，但她顾不上了。
姿态放的很低。
尊严什么的现在她必须放下。
卖惨，虽然不道德，但管用。
她现在要的只是活命。
那三个孩子也要活命。
她的脸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混着污泥，一片狼藉，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听梧院！是听梧院！求公公发发慈悲，通禀一声！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快不行了！一个高热惊厥！一个冻疮烂得见了骨头！求求您！求求您给点炭火，给点药吧！哪怕一点退热治冻疮的草药！再晚…再晚就来不及了！他们会死的！求公公救命啊！”
她哭着请求。
屈辱，现代社会中很难感受到的屈辱！
屈辱难受和不甘，这些情绪轮番打击着江思知。
小太监被她这副凄惨绝望的模样和话里描述的情景惊得后退半步，眉头紧锁。
听梧院…那不是安置那几个烫手山芋的地方吗？
他下意识地就想关门：“江才人！这些内务府自有章程，你求我有没用！赶紧走吧！”
“公公！”
江思知猛地抬头，脸上上沾着雪和泥土，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知道…我知道福安公公，他是不是说过，不能让里面的人‘轻易’死了？公公，求您通传一声！若真出了事，上面问起为何不报…公公您也担待不起啊！”
她死死抓住“轻易”二字，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小太监正要关门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狐疑地盯着江思知，眼神闪烁。
福安大总管…确实隐约提过那么一嘴，说冷宫那几位，陛下还没发话，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地没了…这女人怎么知道？
她说的…要是真的，人真死在今晚，上头怪罪下来…
小太监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冻僵、却眼神执拗的女人，心里飞快地权衡了一下。
晦气！
“等着！”
小太监烦躁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最终还是冒雪去通报。
江思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牙咯咯作响。
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咬的。
她缓缓跺了跺脚被冻住的脚，但依旧站在雪地里。
所有的希望都系在那个小太监身上。
乾元殿
殿内温暖如春，银丝炭在巨大的兽首铜炉里烧得通红，散发出松木的清香。
皇上李彻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听着暗卫首领“影七”的低沉汇报。
“…定国公府近日宴请了几位宗室老臣，席间多有对和亲旧事的不满之语，但尚无具体动作。”
影七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机器，“北狄方面，雪季封路，王庭并无异动。探子回报，暂无异常联络。”
李彻缓缓睁开眼，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炭火。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枚温润的玉扳指。
“太安静了…”
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朕的‘好臣子’们，还有北边那些蛮夷，会这么安分？尤其是听说…那个‘孽种’还活着。”
这时，殿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大太监福安躬着身，脚步无声地走了进来，在距离御榻数步远的地方停下，深深一揖，声音压得极低。
“启禀陛下，冷宫角门值守的小顺子急报。听梧院那位江才女，方才冒死冲出宫院，跪在角门雪地里哭求…”
福安将江思知所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语气平淡，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李彻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李彻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这群老狐狸还挺能忍！”
他沉吟片刻，目光重新投向跳动的火焰，仿佛在权衡一盘棋局。
他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既然火还不够大，那就…再添一把柴。”
他抬眼看向福安，语气淡漠，如同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福安，去办。给他们点炭火，几床旧被褥，再拿些伤风退热、冻疮药。份量…够他们熬过这个冬天就行。至于其他的开春之后再说。”
“是，奴才遵旨。”
福安深深躬身，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影七的身影也悄然隐入殿角的阴影之中。
李彻重新闭上眼，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风雪在殿外呼啸，仿佛一头被暂时安抚，却仍在低吼的巨兽。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始终未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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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思知感觉西肢己经冻得失去知觉，意识也开始模糊的时候，那扇角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了。
还是那个小太监，脸色却比之前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对着几乎冻僵的江思知快速说道：“快快回去吧！江才人！福安公公发话了，念在稚子无辜，陛下开恩！过会儿会有人送些东西过去，炭火、被褥、还有药！回去等着就行！别再闹了！”
说完，不等江思知反应，“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江思知呆呆地跪在雪地里，过了好几秒，那“炭火…被褥…药…”几个字才像惊雷一样在她冻僵的脑海里炸开！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她的意志。
有救了！
她猛地想转个身，却发现双腿早己麻木，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
她顾不得疼痛，也顾不得狼狈，在冰冷的雪地里挣扎着起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听梧院的方向跑去。
风雪依旧肆虐，但她的心口，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滚烫的火种。
有救了！
孩子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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