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知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染力:
“妾身思前想后,这粗陋的冻伤膏方子,留在妾身手中,不过聊慰己心,于大局无益。若…若能献于陛下,由宫中能工巧匠或太医院加以改良,使其药效更著,成本更低,再广布于边军将士及受灾百姓之手,解其冻疮之苦,暖其戍边卫民之心!此方,方不负陛下天恩,不负公公今日教诲!”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整齐、边缘有些磨损的素绢,双手高举过头顶,声音清朗:
“此乃冻伤膏详尽配方及熬制之法!妾身愿献于陛下!此外,妾身家传尚有几个治疗风寒咳嗽、止血生肌的简便方子,虽非神药,但胜在取材易得,操作简便,或可稍解军中、民间缺医少药之困!妾身一并献上!只求能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尽一份微薄之力!万望公公成全!”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大义凛然,把“避祸”包装成了“忠君爱国”,把“献方”提升到了“为君分忧”的高度!连崔嬷嬷都听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反应。
福安脸上的温和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丝。他深深看了江思知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素绢,只是缓声道:“江才人有心了。陛下仁德,泽被苍生,若真有此等利国利民之方,自然是好的。”
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恭敬地从她手中接过那块素绢。
福安的目光在素绢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审视其价值,又像是在思考江思知的用意。
片刻后,他才缓缓道:“才人今日受惊了。淑妃娘娘那边,咱家自会去分说。至于这方子…咱家会呈于陛下御览。你好生歇着吧。”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带着小太监,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听梧院。
崔嬷嬷看着福安消失的背影,又看看一旁的江思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福安的态度己经很明确了——此事到此为止!她再想借题发挥,就是自找没趣了!她狠狠瞪了江思知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哼!算你走运!我们走!”
说罢,带着两个太监,灰溜溜地走了。
殿门再次关上,听梧院内一片死寂。
李稷连忙上前,发现江思知的手心一片冰凉。
昭阳还在抽噎,看着地上沾灰的糖块,小嘴扁着。
李琰则也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
江思知疲惫地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了。
她交出的不仅是冻伤膏的方子,更是主动交出了可能带来麻烦的“聚光灯”和“人望”。
把自己重新定位成一个“只懂点粗浅医术、愿意为陛下分忧的安分罪妇”。
乾元殿
福安静静地将那块素绢呈于御案之上,垂手侍立一旁。
李彻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方素绢,并未打开细看。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意味不明的弧度。
“小聪明。” 他轻哼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心里很满意江思知这样的做法。
身居高位之人虽然不表现出来,但还是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默许甚至纵容这种献媚行为,将其视为权力带来的“附属品”。
他随手拿起素绢,展开,目光在那冻伤膏的配方和制法上快速掠过。
药材普通,步骤清晰,确实是个实用有效的方子。至于那几个附带的“风寒方”、“止血方”,也颇有些可取之处。
李彻看完,脸上并无太多波澜。宫里的冻伤膏?太医院秘制的玉容生肌膏,效果比这好上何止十倍?只是成本高昂,不可能普及罢了。
江思知这方子胜在便宜易得,适合底层而己。
他随手将那素绢往福安怀里一扔,如同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东西朕看了。很好。”
福安稳稳接住素绢,躬身道:“是,主子。”
李彻重新拿起朱笔,批阅奏章,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声音平淡无波:
“既然‘很好’,那就让她…安分待着。淑妃那边,你去说一声,让她管好自己宫里的人,别总盯着冷宫那点地方。至于这方子…”
他顿了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交给太医院,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再‘改良’一下,成本压得更低些。开春后,或许…用得上。”
“是,奴才明白。”
福安深深一躬,将那方素绢小心收起,无声地退了出去。
殿内恢复了宁静。李彻的目光落在奏章上,心思却似乎飘远了些。
江思知…这个女人,比他预想的要聪明,也更有…意思。
懂得审时度势,知道用“价值”换平安,甚至知道把“麻烦”包装成“功劳”献上来。这份机智和狠劲,倒是难得。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听梧院
江思知安抚好受惊的昭阳,许诺以后用别的办法给她弄糖吃,看着李琰重新拿起笔在书案旁写字,李稷则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目光幽深地看着房梁——那里,藏着他们的小金库,虽然里面的铜钱因为冻伤膏生意暂停而停止了增长,但至少保住了。
她走到窗边,望着乾元殿的方向。
福安带走了方子,也带走了淑妃的威胁。
第二日。
皇帝那句“东西朕看了。很好。”传到江思知耳朵里。
如同一个模糊的信号。
是认可了她的“献忠”?还是仅仅表示知道了?
江思知不知道皇帝用的冻伤膏比她的好多少倍。
她只知道,自己这步险棋,暂时走通了。
用一张冻伤膏方子和几个不值钱的“添头”,换取了冷宫暂时的安宁,也向皇帝表明了“安分”和“可用”的态度。
“安分待着…”
她低声重复着皇帝可能的潜台词,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深宫,想安分,谈何容易?
但至少,眼前的风暴,算是暂时躲过去了。
她回头,看着书案前专注的李琰,角落里沉思的李稷,还有抱着她旧布娃娃渐渐睡去的昭阳。
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此刻的她自言道:“至少保住了这一方小小的、暂时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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