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知在灶间熬着清粥,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皇帝那句“很好”如同隔靴搔痒,让她难以安心。
淑妃那边,真的会就此罢手吗?福安的“分说”,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院墙外隐约传来两个小太监刻意压低却又难掩兴奋的交谈声,顺着寒风断断续续地飘进听梧院:
“…听说了吗?长春宫那边…出结果了!”
“啥结果?快说说!”
“就是昨儿闹腾那事儿呗!淑妃娘娘不是用了冷宫那位的冻伤膏不舒服吗?今儿一早,娘娘就召了房御医去诊脉!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真中毒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杜御医那可是太医院的老手,给娘娘仔仔细细诊了脉,又查验了那罐冻伤膏!结果你猜?人家杜御医说了,那膏药干净得很!用料都是温补活血的寻常药材,对冻疮确实有效!娘娘那不适啊…”
小太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幸灾乐祸:
“…杜御医说,多半是娘娘金枝玉叶,肌肤太过娇嫩敏感,加上前几日赏雪可能受了点风,寒气郁结,这才用了药膏后觉得有些刺挠,压根不是什么中毒!这不,杜御医开了几副疏风解郁的汤药,娘娘喝了就舒坦多了!”
“嚯!这么说…是冤枉那位林才女了?”
“可不是嘛!杜御医都作保了!听说淑妃娘娘也觉得有些…嗯…面上无光,还特意让人去内务府传了话,说之前是底下人没弄清楚,有些误会了江才人,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宫道拐角。
殿内一片寂静。
李琰手里的笔“啪嗒”掉在书案上,小脸上满是惊讶和一丝懵懂的欣喜:“江姨…江姨!他们说…说没事了?是误会?” 他看向江思知,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昭阳虽然听不太懂,但看到哥哥高兴的样子,也咧开小嘴,抱着娃娃蹦跶了两下:“坏嬷嬷…走啦?糖糖…还能有?”
李稷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但眉头依旧皱着,眼眸中带着深深的疑虑。
杜御医作保?
淑妃觉得“面上无光”?
就这么“算了”?
这转变太快,太顺理成章,反而透着一股刻意!这背后,是福安公公的威慑?还是…皇帝首接施压的结果?
江思知端着粥碗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她走到窗边,望着那两个小太监消失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平反了?误会了?
这消息来得太及时,太“恰好”,仿佛专门说给听梧院听的一般。
杜御医是太医院的老资格,他的话自然有分量。
淑妃的“认错”更是姿态十足。表面上看,一场风波烟消云散,她也沉冤得雪,淑妃也展现了大度。
但江思知心里清楚,这绝非真相的全部,甚至可能只是真相最表层的光鲜外衣。这“平反”,更像是皇帝和淑妃背后势力达成的一种默契,一种粉饰太平、将此事快速压下的手段。
淑妃不可能真心觉得自己错了,她只是不得不暂时低头。
长春宫
“哗啦——!”
“哐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不断从华丽的寝殿内传出,伴随着女子尖利愤怒的斥骂。
“废物!都是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 淑妃柳眉倒竖,美艳的脸上因愤怒而扭曲。
她抓起手边一个价值不菲的珐琅彩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西溅!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吓得噤若寒蝉,个个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里,大气不敢出。
地上己是一片狼藉,破碎的瓷器、倾倒的香炉、撕烂的锦缎…到处都是。
“杜仲那个老匹夫!竟敢说本宫是‘肌肤娇嫩敏感’?!说本宫‘受了风寒’?!他算个什么东西!”
淑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怒火和一丝…憋屈。
福安那个老阉奴!一定是他在背后搞鬼!还有陛下…陛下竟然默许了!为了一个冷宫的罪妇,竟然让她堂堂淑妃“面上无光”!
一想到今早额额额杜御医那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禀报,想到福安派人来“关切”时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淑妃就觉得一股邪火首冲头顶!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崔嬷嬷!”
淑妃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垂手立在角落、同样脸色难看的管事嬷嬷。
“老奴在。” 崔嬷嬷心头一紧,连忙上前。
“那个…那个叫什么荷的小贱婢!”
淑妃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办事不力,连点药膏都弄不清楚,害得本宫在陛下面前…哼!给本宫好好‘提点提点’她!让她长长记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要有个数!明白吗?”
崔嬷嬷心中一凛,明白这是淑妃要拿那个叫小荷的宫女出气了。
“提点提点”,轻则一顿板子,重则…她连忙躬身:“老奴明白!定让她把嘴闭严实了!”
淑妃满意地点点头,胸中的恶气似乎出了一点。
她挥挥手,示意崔嬷嬷快去办。
崔嬷嬷刚转身要走,淑妃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烦躁地喊了一声:“慢着!”
崔嬷嬷连忙停步。
淑妃阴沉着脸,在殿内烦躁地踱了两步,美目流转间,泄露出与其艳丽外表不符的阴狠算计。
她走到妆台前,随手拉开一个抽屉,抓出几块散碎银子,看也不看就丢给崔嬷嬷。
“拿着!打完了…给她点甜头。告诉她,只要嘴巴严实,以后少不了她的好处!要是敢在外面胡咧咧…”
淑妃冷哼一声,未尽之意充满了威胁,“…就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是!老奴省得!定让她把话烂在肚子里!”
崔嬷嬷接过那带着冰冷温度的碎银,心头也为小荷捏了把汗。这顿板子,恐怕是逃不掉了。淑妃娘娘这是既要泄愤,又要封口。
崔嬷嬷匆匆退下,去执行淑妃那既打又哄的“封口令”了。
殿内再次只剩下淑妃和噤若寒蝉的宫人。
淑妃看着满地的狼藉,胸中的怒火却并未完全平息。
她走到窗前,望着听梧院的方向,美艳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江思知…这个贱人!这次算你走运!有陛下…或者说有福安那个老阉奴护着你!
但她绝不相信那冻伤膏真的“完全没问题”!
一定是江思知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或者…是那贱人天生带晦气!沾上她就倒霉!
“给本宫等着!”
淑妃低声自语,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这深宫,想让人悄无声息消失的法子…多的是!”
听梧院
江思知并不知道长春宫内上演的戏码,但她能猜到几分。
小荷作为明面上的“联系人”,淑妃吃了这么大的瘪,不可能不迁怒于她。
她看着李琰和昭阳脸上重新露出的轻松,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淑妃的恨意不会消失,只会被暂时压抑,等待下一次爆发的机会。
而皇帝…他坐看这场闹剧,如同看棋盘上的卒子互咬。
“阿稷啊,” 江思知走到窗边,与李稷并肩而立,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们的‘安分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李稷并不在意江思知对他的称呼。
默默点头,眼眸中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淑妃不会罢休。父皇…冻伤膏没了,他总会找到别的‘事情’给我们做。”
“是啊。”
江思知轻叹一声,目光变得锐利,声音低沉却坚定:
“这深宫,不进则退,退…即是死路。既然躲不过,那就…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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