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知心思转转。
风险显而易见！一旦她开始大规模地制作、分发冻伤膏，等于向整个后宫宣告：冷宫的江才人，医术不凡，且“心怀仁善”！
这必然会引来更多关注，更多试探，甚至更凶狠的明枪暗箭！
而且其他妃子能容忍一个在底层宫人中拥有声望的“罪妃之子”的养母吗？
那些想要他们死掉的势力呢？
皇帝又会怎么看待这种“聚拢人心”的行为？
一纸令下，她必完蛋！
然而，江思知的眼神却愈发冷静锐利，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本就身处绝境，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现在皇帝还不想让他们死！
这份“价值”，以前是作为棋子，现在，或许可以加上“医术”这一项！
只要操作得当，这何尝不是一层新的护身符？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把这烫手的“试探”变成手中的筹码！
想通此节，江思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为难。
“冻疮确实难熬。我以前在家时，倒是跟父亲学过几个治冻疮的方子，效果尚可，成本也远比宫外的便宜。”
小荷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黑夜中点燃的星火：“真的？！才人娘娘！您…您能做？！”
她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身体前倾，充满了热切。
“做是能做。”
江思知点点头，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无奈和坦诚，“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冷宫你也看到了，要什么没什么。配药所需的药材——比如紫草、当归、红花、樟脑、黄蜡、香油…这些都需要从宫外采买。没有材料，我也变不出药膏来。”
“材料！”
小荷立刻接口，语速飞快，“材料好办！才人娘娘，您把需要的药材单子列出来！奴婢…奴婢有门路！奴婢认识宫里的采买太监！保证能给您弄来！价钱也一定公道！”
她拍着胸脯保证，眼神热切地看着林微，生怕她反悔。
江思知心中了然。
这“门路”，恐怕就是她背后主子准备好的渠道了。
她也不点破，沉吟片刻，仿佛在仔细斟酌：“若是有材料，制作倒是不难。只是…这辛苦费…”
她故意停顿，目光看向小荷。
她必须表现出“有所求”，才符合一个身处困境、需要钱财物资的冷宫妃嫔形象。
太无私，反而显得虚假，容易引起更深怀疑。
小荷却连忙摆手，急切地说道：“才人娘娘您说哪里话！您肯出手救春桃姐，又愿意帮我们这些苦命人做冻伤膏，己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奴婢们感激还来不及，哪敢要什么分成！只要…只要您做好了，能第一时间分给我们这些需要的人用，奴婢们就心满意足了！真的！”
她拒绝分成的态度异常坚决，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这更印证了江思知的猜测——幕后之人根本不在乎这点小利！
他们在乎的是让江思知“出手”。
甚至不乎的是冻伤膏的“效果”和由此带来的“影响”！
甚至，他们可能更希望江思知“无偿”施药，以此在底层宫人中更快地博取好感和声望！
“也罢。”
江思知叹了口气，仿佛被小荷的“真诚”打动，“既然是为了帮人，分不分成的，就不提了。你且说说，大概需要多少？”
小荷精神一振，连忙道：“需求量不小！光是奴婢知道的，我们浣衣坊、杂役房那边，就有不下三五十人冻伤严重！还有浆洗房、针工局…林林总总加起来，恐怕要上百盒才勉强够用！而且这天气一时半会儿也暖和不起来，后面肯定还有人冻伤…”
上百盒！
江思知心中冷笑，这幕后之人胃口不小，出手就是大手笔，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好。”
她不再犹豫，拿起毛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串药材名和所需份量，“你按这个单子去准备。东西到了，我就开始做。”
小荷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纸放好，又反复确认无误，这才千恩万谢地告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仿佛己经看到了冻伤膏送到受苦姐妹手中的场景。
看着小荷消失在宫道尽头，李稷从阴影里走出来，眉头紧锁：“江姨，上百盒冻伤膏，动静太大了！”
江思知转过身，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无奈和关切，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锐利的锋芒。
“我知道的！”
她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们想推我出去，那我就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去看看这风口浪尖，到底能掀起多大的浪！”
她的眼神坚定无比，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李稷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同样强烈的、想要破局的渴望所取代。
他明白，江思知这是在用最危险的方式，为听梧院搏一个未来！
冻疮膏的生意，就此敲定。
这不仅仅是一桩“买卖”，更是冷宫西人主动踏入深宫旋涡的第一步。
小荷的动作比预想的更快。不过两日功夫，她便再次敲响了听梧院的门，身后跟着两个沉默寡言的杂役太监，抬着一个分量不轻的大麻袋。
麻袋解开，里面正是江思知清单上所列的药材：成捆的紫草根、散发着药香的当归片、色泽暗红的红花、块状的樟脑、凝固的猪油、还有大块的黄蜡，甚至还有几个干净的粗陶罐子用来分装。
药材成色不错，份量也足，显然是下了本钱，或者说，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出手”。
“才人娘娘，您看，都按您的单子备齐了！”
小荷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
江思知不动声色地检查着药材，心中了然。她点点头：“好。东西放下吧。给我几天时间。”
小荷识趣地没有多留，带着人离开了。沉重的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听梧院内，却陡然忙碌起来。
熬膏！
江思知将偏殿彻底改造成了临时的制药作坊。
李稷负责劈柴烧火，李琰负责清洗药材、捣碎，昭阳也迈着小短腿帮忙递东西，小脸满是新奇和认真。
江思知则亲自主持最关键的火候和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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