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知想起了那本《百草秘典》
目光幽深，“柳家和淑妃或许想试探我的医术底细，看看我这个‘罪臣之女’是否真如传闻所言精通药理。”
“而陛下…”
江思知顿了顿，声音更低，“他可能也默许了，也想看看我这颗棋子，除了能养孩子、能惹点事给他提供清洗的借口外，是否还有别的‘价值’。毕竟，宫里有个‘可靠’又‘好用’的藏在暗处的医者，很多时候比太医更顺手，也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李稷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以为自己己经看清了深宫的险恶，却没想到每一步都可能是别人精心设计的棋局！
连一次看似绝望的求救，都充满了算计！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救？！”
李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急切，“既然知道是陷阱，是试探，为什么还要往里跳？万一救不活，或者惹上麻烦…”
“因为不救，麻烦更大！”
江思知打断他，眼神坚定，“第一，医者仁心。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而无动于衷，我做不到。第二，既然知道是试探，躲是躲不过去的。这次不救，下次她们会用更首接、更凶险的方式逼我出手！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接招！”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深谋远虑的冷静：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李稷，你不觉得，我们对外界，对这深宫真正的暗流，了解得太少了吗？”
李稷一怔。
“我们困在这听梧院，如同聋子瞎子！柳家、定国公府、淑妃、狄戎、清流文臣…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他们之间关系如何？皇帝的真实态度是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全凭猜测！”
江思知的目光灼灼。
“而小荷和春桃，她们虽然身份低微，是棋子，但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她们有自己的关系网，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她们背后的人想利用她们探听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借着她们这条线，去‘看’外面的世界？”
李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明白了！如同醍醐灌顶！
“你是说…将计就计？！”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不错！”
江思知点头，“无论这背后是柳后、淑妃还是皇帝，只要她还想从我们这里‘探听’到什么，她就必须和我们保持联系！哪怕获取的是她奉命传递的假消息，也能让我们从中分析出她背后主子的意图和动向！”
江思知看着李稷眼中越来越亮的光芒，沉声道：“所以，救春桃，固然有风险，但更是一个我们主动打开的、了解外界的窗口！一个在绝境中，为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
李稷彻底明白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女人，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种近乎敬畏的感觉。
她不仅能在生死关头救人，更能在这步步杀机的深宫中，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契机！这份冷静、这份洞察、这份敢于在刀尖上跳舞的胆魄…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之前的疑虑和担忧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充满斗志的光芒。
“我明白了，江姨。”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
江思知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步险棋对冷宫几人来说，是危险，更是机遇！
三日的光景，在听梧院与外界的微妙联系中悄然滑过。
小荷果然如约而至。
一进院门，便在冰冷的地上重重跪下，额头触地。
“奴婢小荷，叩谢江才女救命之恩！叩谢殿下们收留之恩！”
声音哽咽，情真意切。
江思知连忙上前虚扶：“快起来，地上凉。”
小荷千恩万谢地起身。
小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几块还算精致的点心和一小包红糖：“江才女，这是奴婢们一点心意…实在拿不出更好的了，请您和殿下们千万别嫌弃…”
来就来呗，还带礼物！
真是客气啊！
江思知没有推辞，坦然收下。
她知道，有时候接受对方的谢意，反而能让对方更安心。
……
这之后几日，小荷几乎天天都来，有时是送点不值钱但实用的东西，有时是陪着春桃来换药，更多时候是坐在炭盆边，和江思知聊些宫里的“闲话”。
哪个宫的娘娘又得了新赏赐。
哪处宫殿在修缮。
哪个太监和宫女吃对食了…
信息零碎，但江思知和李稷都默默记在心里。
气氛看似融洽，但江思知和李稷都心知肚明，这平静之下涌动着试探的暗流。小荷的“闲聊”，看似无意，却总在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向听梧院的日常，尤其是她的医术。
甚至春桃的伤势恢复，更是成了小荷口中“江才人神乎其技”的最佳佐证。
这天，小荷照例坐在炭盆边，一边帮昭阳梳着小辫，一边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唉，今年这鬼天气，真是冻死个人了。听说宫外也遭了雪灾，炭火贵得吓死人呢。”
江思知不动声色地拨弄着炭火：“宫里不是有份例吗？”
“份例哪够啊！”
小荷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几分抱怨，“我们这些下等宫女太监，住的都是大通铺，那屋子西处漏风，炭火又少又差，好多人都生了冻疮！手上、脚上、耳朵上，又红又肿，又痒又痛，严重的都溃烂流脓了！看着都可怜！”
她说着，叹了口气后继续道：“宫外采买进来的冻伤膏，倒是有效，可那价钱…啧啧，贵得要命！根本不是我们这些人用得起的！好多人都只能硬扛着，或者用些土方子，效果差不说，有时候还越弄越糟…”
她一边说，一边搓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背，神情戚戚。
来了！江思知心中冷笑。
铺垫了这么多天，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在这等着她呢！
这可不怪她多想！
这显然是想把她江思知一个冷宫才人，推到更显眼的位置上去！
让她们走向人前。
这步棋，是想把他们架在火上烤，看看他们是否“不安分”，还是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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