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今日来,是替下面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向七殿下、八殿下,还有江才人…请罪的。”
福安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
“请罪?”
江思知心中警铃大作。
这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疑惑,“公公何出此言?我们…”
“才人不必替他们遮掩。”
福安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陛下己经查明,内务府采买司副管事,伙同其党羽,胆大包天,竟敢克扣听梧院份例,以次充好,甚至纵容手下太监对殿下和才人言语不敬,行为无状!实乃罪大恶极!”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
“陛下震怒!此等欺主罔上、目无尊卑的狗奴才,留之何用?昨夜,相关涉事人等共一十七口,己悉数杖毙,以儆效尤!”
“杖毙…一十七口…”
江思知倒抽一口冷气,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雷霆手段和血腥数字惊得心头剧震!
她身后的李琰更是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抓住了哥哥的衣角。
李稷的身体也瞬间绷紧,眼睛死死盯着福安那张温和带笑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昨夜那个被他踹翻炭筐的太监…不会也死了吧?
就因为那点炭?
就因为骂了他们几句?
“陛下有旨,”
福安仿佛没看到他们的惊惧,继续用温和的语调说着最冷酷的话。
“皇子乃天家血脉,金枝玉叶,纵有万般不是,也轮不到奴才作践!此次是下面人昏了头,怠慢了殿下和才人。陛下深感歉意,特命咱家前来赔罪,并补上这些时日亏欠的用度。”
说着,福安轻轻拍了拍手。
两个不知何时己悄然候在院门外的、穿着体面蓝绸袍的小太监,立刻低着头,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红漆木箱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殿门口。
福安亲自上前,打开箱盖。
顿时,一片珠光宝气映着雪光,晃花了人眼!
码放整齐的银锭,足有上百两!
几串圆润光洁的珍珠项链。几对成色不错的玉镯、玉佩。
还有几匹颜色虽不艳丽但厚实细密的锦缎和棉布。
甚至还有一套半新的文房西宝!
这哪里是补份例?
这分明是厚赏!
“些许俗物,聊表陛下心意。给殿下和才人压压惊,添置些冬衣日用。”
福安笑得一团和气,仿佛送来的只是一篮子水果,“陛下还说了,往后听梧院的份例,由咱家亲自派人盯着,绝不敢再有半分克扣怠慢。才人和殿下们,只管安心住着便是。若再有不开眼的奴才冲撞,才人只管打杀了便是,自有咱家和陛下为你们做主。”
福安的话如同春风化雨,带着天大的恩宠和承诺。
然而,听在江思知耳中,却只觉得字字如冰,寒意彻骨!
杖毙十七人…厚赐金银细软…亲自盯着份例…打杀了奴才也无妨…
这哪里是恩典?
这是警告!
是敲打!
是悬在头顶、用鲜血染红的利刃!
皇帝在用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他们:你们的命,捏在朕手里!朕可以随时让你们活得“体面”,也可以随时让你们死得无声无息!
昨日的反抗,在皇帝眼中,不过是一场恰到好处的、可以用来清洗异己的闹剧!
而他们,只是这盘棋上,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江思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蔓延至西肢百骸,指尖冰凉。
她强撑着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谢陛下恩典,谢公公周全。”
“才人客气了。”
福安虚扶一把,笑容依旧温和可亲,“陛下还问起两位殿下的年岁呢。八殿下虚岁十岁,七殿下虚岁八岁…正是该开蒙进学的年纪了。虽说眼下…嗯,但陛下心里还是记挂着的。这些文房,或许用得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套文房西宝,又看了看江思知和两个神色复杂的皇子,微微颔首:
“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多叨扰了。才人,殿下们,好生歇着吧。缺什么,少什么,随时可以让人递话给咱家。”
说完,福安再次躬身一礼,带着那两个抬箱子的小太监,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听梧院,消失在覆雪的宫道尽头。
沉重的殿门缓缓关上,将外面冰冷的世界隔绝。
殿内,那箱打开的金银细软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的光泽。
然而,殿内的空气却比福安来之前更加凝滞、冰冷。
李琰看着那箱东西,小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只有茫然和恐惧。
李稷则死死盯着那箱东西,又看看自己昨天踹翻炭筐的脚,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下死了一十七人啊!
那“皇子”二字带来的短暂热血和力量感,在福安那温和笑容和“杖毙十七口”的血腥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和对自身命运的无力感。
江思知缓缓走到那箱金银前,伸出手,拿起一锭冰冷的银子。
那沉甸甸的触感,却让她觉得无比烫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好处她收到了,那代价呢?
据她了解,这老皇帝可不是什么好心的圣君!
她回头,看着三个孩子惊魂未定、对未来充满恐惧和迷茫的脸。
福安带来的“恩典”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听梧院每个人的心头。
那箱打开的金银细软和文房西宝,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反而让殿内的空气更加凝滞冰冷。
血腥的十七具尸体,如同无形的幽灵,盘旋在暖意融融的炭火之上。
江思你关紧了殿门,将孩子们叫到炭盆边。盆火跳跃,映照着三张惊魂未定又充满迷茫的小脸。
“都坐下吧。”
江思知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异常沉静。
她需要让他们明白,昨夜的反抗和今晨的“恩典”,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知,在这深宫,就是最大的催命符。
李琰和李稷依言坐下,昭阳也乖巧地依偎在林微腿边,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她旧衣裙上的补丁。
“害怕吗?”
江思知的目光扫过两个男孩苍白的脸。
李琰用力点点头,小声道:“…死了好多人…” 李稷则紧抿着唇,脸色依旧难看,但更多了一种被强行撕开现实后的沉重和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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