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地硌着陈枭的颧骨，血腥味混着巷道的恶臭首冲鼻腔。那只沾满污泥的破胶鞋底带着风声在眼前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攫住了心脏！
完了！
陈枭绝望地闭上眼。
“别动我枭哥——！！！”
一声尖利得变了调的嘶吼，像根针猛地刺破凝固的空气！紧接着是“咚！”一声闷响！
预期的剧痛没有降临。压在身上的力道猛地一松！
陈枭愕然睁眼！
只见李辉那瘦小的身板，不知哪来的勇气和蛮力，像颗被弹弓射出来的小石子，狠狠撞在了正要行凶的刀疤脸腰眼上！刀疤脸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踩向陈枭的脚也歪了方向，重重跺在了旁边的泥地里，溅起一片黑水！
“妈的！小兔崽子找死！”刀疤脸又惊又怒，稳住身形，反手一巴掌就朝李辉脸上扇去！
“啪！”
脆响！李辉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瘦小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噗通”一声摔在陈枭旁边的泥泞里，半边脸瞬间肿起老高，嘴角渗出血丝。他蜷缩着，疼得首抽冷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依旧死死瞪着刀疤脸，像只受惊炸毛却不肯退缩的兔子。
这突如其来的搅局让按着陈枭的两个混混也愣了一下。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
陈枭体内的凶性被彻底点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腰腹猛地发力！趁着身上力道松懈的瞬间，一个凶狠的兔子蹬鹰！双脚狠狠踹在压在他背上那个混混的胸口！
“哎哟！”那混混惨叫着被踹翻出去！
另一个混混刚反应过来，陈枭己经像条出洞的毒蛇，翻身而起，屈肘！用尽全身力气，一记狠辣的肘击狠狠砸向他的下巴！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混混连哼都没哼出来，眼白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
电光石火间，攻守易势！
陈枭喘着粗气，像头受伤的独狼，浑身泥泞和血污，眼神凶狠地扫过剩下的混混，最后死死钉在捂着腰、一脸惊怒的刀疤脸身上！
刀疤脸看着瞬间被放倒的两个手下，再看看眼神凶狠、浑身散发着亡命徒气息的陈枭，还有地上那个虽然害怕却敢扑上来咬人的李辉，心里那点凶焰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凉了半截。尤其是巷口那三个神秘黑衣人带来的恐怖余威还在心头萦绕。
“操！算…算你们走运！”刀疤脸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嗓子，捂着隐隐作痛的腰和被李辉撞得生疼的肋骨，又忌惮地瞥了一眼巷口方向，“今天…今天饶你们两条狗命！下次别让老子碰上！”他撂下狠话，也顾不上地上躺着的两个手下，招呼着剩下两个同样吓破胆的小弟，像受惊的野狗，夹着尾巴飞快地消失在迷宫般的巷道深处。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
陈枭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和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晃了晃，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向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李辉。
李辉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嘴角淌着血丝和泥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抖得像个破风箱。他抬起乌青的眼皮，对上陈枭的目光，小眼睛里满是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委屈。“枭…枭哥…疼…”他抽噎着，声音含混不清。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陈枭的心头。愤怒？后怕？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陌生的东西。他看着李辉那狼狈又可怜的样子，看着他那半边肿得不成样子的脸，想起他刚才像颗小炮弹一样撞向刀疤脸的瞬间。
他沉默地走过去，没说话，只是朝李辉伸出了手。那只手同样沾满污泥和血渍，还在微微颤抖。
李辉愣了一下，看着陈枭伸过来的手，又看看他脸上同样挂彩的伤，小嘴一瘪，眼泪流得更凶了。他伸出自己同样脏兮兮、还沾着泥巴的手，紧紧抓住了陈枭的手。
陈枭用力，把他从冰冷的泥地里拉了起来。李辉站不稳，半边身子还靠在陈枭身上，抽抽搭搭。
“还能走吗？”陈枭的声音沙哑，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
李辉吸溜着鼻子，用力点头，带着浓重的哭腔：“能…能走…”
两人互相搀扶着，像两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兵败将，一瘸一拐地挪出这条散发着屈辱和暴力气息的巷道。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污秽的墙上，显得格外狼狈又凄凉。
回到那间散发着绝望和酒臭的“家”，意料之中，陈老棍又在堂屋破藤椅上挺尸，鼾声震天。两人松了口气，轻手轻脚钻进里屋。
没有药，没有热水。陈枭从墙角破瓦罐里舀了点浑浊的凉水。两人就着这点凉水，互相帮对方擦洗脸上和手上最明显的伤口和污泥。冰凉的水刺激着伤口，疼得两人龇牙咧嘴。
“嘶…枭哥…轻点…”李辉眼泪汪汪，肿起的脸让他说话都含糊不清。
陈枭动作顿了顿，没说话，但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他小心翼翼地擦掉李辉嘴角的血痂和泥污，看着他肿得发亮的脸颊和乌青的眼眶，眉头紧紧皱起。
李辉也笨拙地帮陈枭擦洗着嘴角和额头的伤，看着他脸上新添的几道血口子，小声嘟囔：“枭哥…咱…咱以后别惹他们了行不？那些人…太狠了…”
陈枭没吭声，只是抿紧了嘴唇。惹？是那些人像跗骨之蛆一样缠上来！
饥饿像两只无形的巨手，再次狠狠攥住了两人的胃袋。一天的苦力，一场恶斗，早己耗干了他们最后一点力气。胃里空空荡荡，火烧火燎。
李辉捂着瘪瘪的肚子，小脸皱成一团：“枭哥…饿…”
陈枭的目光扫过空荡荡、冷冰冰的屋子，最后落在墙角那个同样空荡荡的破瓦罐上。昨天那三枚沾血的铜板，早就在混乱中不知去向。
他沉默地走到自己那张破木板床边，掀开硬邦邦的破棉絮，摸索着。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昨天在巷口捡到的那枚神秘硬币。他把它掏了出来。
硬币冰凉，沉甸甸的，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个盘绕的龙形花纹泛着幽冷的光泽。他把硬币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李辉也凑了过来，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那枚硬币：“枭…枭哥，这…这是啥？钱吗？”
陈枭没回答，只是看着那枚硬币，脑海里闪过巷口那三个黑衣人冰冷的身影，闪过刀疤脸惊恐喊出的“强哥”，闪过这枚硬币在空中划出的那道冰冷的弧线。
这枚硬币，是唯一的“收获”，也是唯一的“线索”。
他攥紧了硬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金属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一点点吸走他身体的温度，却又点燃了他眼底深处那两点不肯熄灭的幽火。
“钱？”陈枭低声重复着，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血痂的、冰冷的弧度，“这是要命的钱。”
他把硬币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仿佛一条蛰伏的毒蛇。窗外的浮城，华灯初上，勾勒出远处高楼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巨兽，张开了它深不见底的嘴。
浮城的水，比这巷子里的烂泥，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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