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意面对他的质问丝毫不慌，反倒扯了扯嘴角，是略带几分落寞和自嘲的弧度，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一瞬间透露出来的脆弱让人呼吸都变得滞涩，心头也仿佛压上了浸透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却又潮湿冰冷，压的人喘不过气。
顾晚意低笑出声，眉眼间掠过几分释然，却更像是故作轻松，他看着顾衍，眼尾带着几分潮意：“我说了，阿衍就会信吗？”
他这么说着，语气软了下来，话也软了下来，
却偏偏像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顾衍的心口。
顾衍眼眸骤然一红，喉间都被酸涩包裹，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哑着声音开口：“你说我就信。”
算了，算了，算了。
顾晚意不管说什么，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不想和顾晚意这样针锋相对，也不想和顾晚意恢复到从前那种阴阳怪气的日子，他真的不想。
他可以当做不知道的，不知道顾晚意和其他人还有联系，不知道顾晚意对他说的话，对他做的事有几分的真心。
只要顾晚意肯对他下功夫就好。
所以，顾晚意，哪怕你开口哄哄我，
哪怕你说真的是谈工作，我都认了。
顾衍心口阵阵发酸，胃里也翻涌着汩汩酸水，身体控制不住地反着酸水，阵阵刺痛灼烧着胃部和喉咙。
顾晚意却扬起眉梢，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那好，我跟你说，我跟他不是谈工作。”
顾衍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他牙齿都在发颤，心口痛的几乎喘不过气，眦目欲裂：“顾晚意—！”他发出的声音几乎都撕裂，带着一股子疯劲。
顾晚意…顾晚意！
他要说什么，
要说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
不要，不要，不许…他不许！
顾晚意看着他这副生气的模样，却没有开口安抚，捏着他下巴的手轻轻挪到了他的脸旁，温热的手指捏了捏他微凉的耳垂。
“怎么，还要对我说那些难听的话吗？”
顾晚意声音放的很轻，眉眼缱绻，像是带着几分嗔怨，分外精致俊美的脸庞让人一看便会沦陷，更别说那双泛着柔光的眼眸。
顾衍整个人好像是要被撕裂，
又痛苦，又纠结，却又放不下。
他像是困兽一般，嘶吼着把头搭在了顾晚意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近似于咆哮的低吼，终究是在顾晚意的肩膀上哭出了声。
顾晚意静静地听着他类似于发泄的怒吼和满含郁愤的哭声，没有说话，许久，听着声音渐弱，才又开口。
“我和他联系，是因为你。”
顾晚意没管顾衍身体猛的一颤，继续说着：“最初联系上他，是想要讨个公道，就调查了他的来历。”
顾晚意声音微哑，像是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耗光了他的精气神，声调毫无起伏，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却足够让顾衍乱了心跳。
顾衍猛的从顾晚意肩膀上抬起头来，顾晚意却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
“我想，毕竟是我的人，哪能让别人欺负了，”他此时像是觉得这个想法尤其荒诞，
那双往日潋滟的眼眸看向顾衍，顾衍却只能看见灰蒙蒙的一片，他像是心有所感一样，下意识疯狂摇着头，却挡不住顾晚意说的话。
顾晚意嘴角的弧度不变，眼里也戴上些许嘲讽和无力，他缓缓闭上眼，嗓音低哑：“嗯，但是我忘了，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人家并不需要。”
他看向在那里几乎快要崩溃的顾衍，像是开玩笑似的，挑眉问了一句：“阿衍，你说是不是，我总是自作多情。”
顾衍胡乱地想要去抓起他的手，被顾晚意躲开，落了个空。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头一次心头泛起慌乱，仿佛有什么重要的就此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顾衍慌了，他顾不得什么其他，长臂一捞就把顾晚意紧紧抱进了怀里，顾晚意轻微挣扎了两下，顾衍就抱的更紧。
顾衍在他耳边不停说着：“我知道了，是我不对…我知道了、哥…是我不对，你别说了，我求你了，你别说了……”
顾晚意声音毫无起伏：“为什么不说，阿衍，是我一首用自己认为对你好的方式禁锢你，我现在才明白不该那样。”
他声音很轻，轻飘飘的就像是在空中飘零的玉兰花，顾衍听的心头疼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掉：“不是…哥，不是，是我错了……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一时嫉妒，昏了头脑？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件小事现在却发展成这样。
顾衍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不理解，浑身血液都仿佛逆流，他只觉得自己心头的千娇万养的花好像要枯萎了，
不可以的。
于是他的手越收越紧，整个人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童。
顾晚意却也任由他抱着，语调像是自嘲：“顾衍，是我弄巧成拙了吗？他打来电话，我还在想不能让你知道。”
他悠悠叹了口气，又笑了一声，或是在感慨自己的蠢：“毕竟，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闹别扭，肯定会生气，觉得我为什么会和他有联系，是吗？”
顾衍眼眸通红。
是、都是……
全都对上了。
顾衍死死地闭着眼，甚至想要去逃避顾晚意如今一字一句朝他刺过来的尖刀。
现在，什么“哥哥”，什么“在一起”，什么“其他人”，顾衍全都不想他，脑海里唯一的一个想法，
却也是：他伤了顾晚意的心了。
顾晚意会不会不原谅他了？
顾衍死死地抱着顾晚意，像是生怕他离开，顾晚意却显得格外乖顺，只是声音毫无起伏，昭示着他如今的疲惫。
“顾衍，所以在你心里，潜意识里，就觉得我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会假惺惺做戏的人是吗？”
顾晚意眼里像是隐隐闪着什么亮光，顾衍看不到，却也没等顾衍看到，顾晚意便闭上了眼眸，
“我对你做的一切，顾衍，你也觉得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是吗？”
顾衍眼眸通红，不停地摇着头，心里不知不觉卷起无边的恐慌，像是起了海啸，疯狂呼啸着恨不能把他所有的理智全部吞没。
“不是、哥…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害怕……”
顾衍哽咽着，身体都在小幅度的颤抖，即使说出来会让他觉得很羞人，可跟失去顾晚意相比，什么都好像不重要了，
听着顾晚意说的话，每一句一入耳他耳朵里便会想起对应的话，由他说出来的，一句句冷酷无情的话，专门往人心头上扎的话。
顾衍呼吸急促，双臂似铁钳一般紧紧禁锢着顾晚意，滚烫的热泪时不时从眼角滑落，浸湿顾晚意的肩膀。
他哽咽着，声线颤颤。
“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说那些赌气的话，我只是怕你离开我，我只是…我只是嫉妒……我当时被冲昏头了……”
好像怎么解释都很苍白。
顾衍只感觉无论怎么说都没有办法打动顾晚意，心底的不安涨潮一般汹涌，他凌乱的头发不停蹭着顾晚意的肩膀、脖颈，恨不得整个人和顾晚意融为一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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