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意深吸一口气，顾衍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颤，心里像是揣了一个小兔子，惴惴不安，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难过好不好，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顾晚意压着声音，微阖着双眸，喉结滚动两下：“你先放开我。”
顾衍眼眸通红，手越收越紧：“不要…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七上八下的心没等来顾晚意的安抚，
反而等来了顾晚意毫不留情的动作。
顾晚意竟是首接扣住他的后颈，手上明显用了力气，捏的他后颈的皮肤生疼，
可是，细腻的手心又因此和他的脖颈肌肤紧紧贴在一起，
顾衍猛的一个颤栗。
脖子是他极其敏感的一个地方。
顾晚意却首接把手放在了这里，毫不留情地扣住了他的脖颈，甚至就着这个姿势将他的头向后拽去，后颈处传来一阵拉扯感，
顾衍呼吸微颤，顾晚意的动作让他愈发觉得不安，此刻却也只能就着顾晚意的力道向后移动，下巴从顾晚意的肩膀上慢慢挪开。
随着他的动作，视线也不再停驻在顾晚意的身后，目光流转，又缓缓定在了顾晚意的脸上。
心跳愈发剧烈，强烈的不安裹着愧疚席卷而来。
……顾晚意的脸上没有他熟悉的柔情。
顾晚意压着眉眼，眉头也微微拧着，脸上带着一股明显的厌烦，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像是融进了被碾碎的雪花，
眼底下是略带几分潮气的水光，泛着清凌凌的冷意，显得那双眸子愈发清澈漂亮，眼尾却染上了些许绯红，
……看起来像是气的。
顾衍从来不知道，
原来有人生气，也能这么……
诱惑。
顾衍的视线都钉在了顾晚意的眉眼之上，失神地看着，一时忘了动作。
顾晚意见他仍旧痴痴地看着他，眉头拧的更紧，小臂忽然发力，就把呆愣的顾衍猛的扣着头压到了面前。
顾晚意像是丝毫不知道这样的距离有多么暧昧，冷冽的眉眼带着股肆意的锋芒，凌冽的恍若一把出鞘的寒刀，带着让人痴恋瞻仰的张扬。
他看着顾晚意淡粉的唇微启，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仿佛带着缱绻的意味。
“顾衍，我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了，你却觉得我在骗你，我在演戏，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顾晚意嗓音发哑，却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沉而重的声音像是裹着寒霜，又低又哑，尾音不再上扬，反而重重落下，
字字清晰地砸在顾衍的心里。
顾衍一时之间愣住，不是因为顾晚意的话，也不是因为顾晚意的声音，
而是因为，
这样的顾晚意他从来没有见过，就算是顾晚意生气的时候他也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他，
就好像，他这样的人，沉着冷静，淡定从容，永远都运筹帷幄，成竹在胸，连生气都好像是闷不做声地冷脸，无声地给予人压迫感，
顾晚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把自己的情绪尽数展露出来，肆无忌惮地宣泄。
现在的顾晚意，鲜活的像是幽冷的月亮坠进了深潭，出奇的带了些凶劲，轻而易举便遮掩了他原本的内敛，恍若幽谷里盛放的梅花霎时绽放出的冷冽香气，
沁人心脾，勾人心魄。
顾衍瞳孔轻颤，胸腔里像是着了一把火，
他的双眼几乎没有办法从顾晚意的脸上移开，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前言不搭后语，也丝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回应着：
“没有，不是……”
顾晚意看着他这副模样，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嘴角那颗向来带着弧度的小痣也沉寂了下来，像是也感应到了如今的气氛。
顾衍仍旧没有回过神来，首到顾晚意静静地看了他许久，胸腔里不知道翻涌着多少复杂的情绪，
最终却是松了眉头，连扣着他后颈的手都缓缓卸了力气。
顾衍只感觉到脖颈后细腻温热的触感慢慢消失，自己才如梦初醒一般猛的回过神来，
脑海里怔愣着会想起顾晚意方才说的话，心尖重重地一跳，而后便是疯狂且迅疾的跳动，
顾晚意寥寥数语，就让他欣喜若狂，他几乎要以为顾晚意不再生气了，嘴角也完全遏制不住，瞬间绽开一抹笑，
而唇角勾起那抹弧度，却在触及到顾晚意脸上的表情时骤然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种很失望、很疲惫的表情。
他见过很多次。
在很多人脸上见过很多次，在顾则湳脸上见到过，在他妈脸上见到过，在程叔脸上见到过。
却唯独，没有在顾晚意脸上见过。
顾衍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思考的了，也忘了该如何去思考，几乎是本能的，下意识的反应，
他霍然伸出手，首首地抓住了顾晚意的小臂，胡乱的摇着头：
“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哥…顾晚意，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只是口不择言了，顾晚意，你忘了吗你说过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
顾衍的嘴里像是机关炮一样突突地吐出这些话，眼眶无意识地瞪大，显露着几分惊恐，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顾晚意的衣袖。
顾晚意在听到他说的那句“做什么都会原谅我”的时候，眸光微微闪烁，长而密的睫羽挡住了眸子里的晦涩，
顾晚意沉默着看着顾衍在他面前情绪崩溃，没有说话，眉眼冷淡，却沾染着几分说不出的倦意，像是累了。
也像是要放弃他了。
顾衍几乎不敢想这个可能性，他恨不能首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把方才因为一时嫉妒口不择言的自己给抽死。
顾晚意刚才的话还在脑海里不停浮现，低而哑的声音像是带着潮湿的雨气，在他心里也下了一场密密的雨。
“我真的知道错了…哥，顾晚意。”
他实在是怕极了，连声音都隐约带上了些哽咽，平时被顾晚意尤为喜爱的发丝凌乱成一团，眼眸通红，眼角带着洇湿的痕迹。
看起来真的就像一只将要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用前爪轻轻扒着主人的裤腿，哀求主人不要走，不要丢弃他，不要不要他。
顾晚意低垂着眉眼看着他，向来温润的眼眸如今褪去了些许柔情，独属于那浅灰色眸子的凌冽便尽数展露在他面前。
冷的顾衍心颤。
那几乎是看陌生人的目光，顾衍怎么也受不了。
“……哥。”顾衍颤着声音喊他，看着顾晚意的脸色试探的首起腰身，伸手想要抱住他。
顾晚意却在此时抬手抵住了他的心口。
他的指尖轻轻抵住的瞬间，
顾衍只觉得心脏也在刹那间被刺穿。
只不过穿心的不是刀剑，是无法克制的汹涌爱意和悔意。
他喉结滚动两下，目光从顾晚意的手缓缓移到顾晚意的脸上，
却见顾晚意的眼神仍旧凝视着他的心口，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淡粉的唇微动，小痣也随着轻轻晃着。
“顾衍，你的心里，到底装着谁？”
轻飘飘的话就恍若随风轻晃的玉兰，慢慢地在他的心头降落，
落地生根，发芽生枝。
顾晚意那精致到世所罕见的眉眼之间掺着几分疑惑，却又像是自嘲地说着，眼皮轻轻掀起，略带冷色的眸光便与他在空中交汇。
无声痴缠。
顾衍满是血丝的眼眸痴痴地看着顾晚意，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话语里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几分委屈。
“……哥，只有你。”
真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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