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塞拉斯没有说话。
黏稠的沉默在空气中流淌。
“……我知道了。”
见塞拉斯不语，许肆闭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即使不想面对，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与这位友人正在越走越远。
伊莱斯一事只是彻底掀开了他们之间的遮羞布，将里头的龃龉清清楚楚地袒露了出来。
塞拉斯应当庆幸，他没有对伊莱斯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举动，否则，这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重新睁眼后，她眼中多了几分释然。
他们曾在看不见的月色下为对方擦拭伤口。他们曾在明亮的焰火中庆祝彼此的每一个生日。他们曾在夜里后背相抵，说着细碎但真心的絮语。
从籍籍无名到人声鼎沸。
但终究也逃不过猜忌。
就此别过吧，也算体面。
“塞拉斯，我们到此为止吧。”
其实，她等这一天己经很久了。
原本，她以为，即使走不到最后，至少也能是普通朋友，偶尔可以问候。
许肆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塞拉斯露出了近乎惊恐的神色。
不，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能说这样无情的话？！他怎么能擅自与他断绝联系？！他怎么忍心这么对待他？！
他不允许，他不允许！
但是，塞拉斯又有什么办法呢？
对方可是许肆啊。
他宁愿捧在手里，也不愿让其受到一点点伤害的许肆啊。
他怎么忍心对他使这些下作手段？
塞拉斯只能手足无措地，干巴巴地解释：“阿肆，我是给丹尼尔透露了你弟弟的消息，但是我没有透露他的任何具体信息。我不会让任何虫动他的，我护得住他……我承诺过的，你相信我！”
他没有透露关于伊莱斯的任何具体信息，因为那也关系到许肆的安危。
许肆这些年跟在他身边也结了不少仇家，要是别虫知道了她的具体消息，恐怕不出三日，寻仇的虫就会赶上门来。
别的虫他不在乎，但是许肆不能有闪失。
塞拉斯一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急言解释，心中一边涌上不可遏制的妒忌。
弟弟，弟弟，呵……这只平平无奇的亚雌凭什么能得到阿肆全心全意的爱护？凭什么他不能？明明他们都在相似的时间遇上了阿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许肆知道塞拉斯没有说谎，但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可我，不敢信你了。
有这一次，就会有下下次。
何况，你也并非第一次负我。
她正想开口，却被塞拉斯急急打断：“阿，阿肆，反正现在天也不算晚，你这一身血地走在街上容易惹虫生疑，不如来我这里先洗个澡……再走，也不迟。”
塞拉斯不敢让许肆说话，首觉告诉他，要是许肆一开口，他们就真完了。
他有些委屈地扯了扯许肆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毕竟，你不能用一般雌虫的浴室，不方便。”
说完，他便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们之间……竟走到了如此地步，他居然有一天要用上这种法子留住许肆。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这句轻轻柔柔的话让许肆一个激灵。
她差点忘记了，虽然塞拉斯不知道她是赫利尤乌斯家的雄子，却知道她雄虫的身份。
许肆审视着他。
这句话……他在威胁她？
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对方太多的秘密吗？
当年，许肆作为谋士辅佐塞拉斯，助他一步步登上地下竞技场管理者的位子。而塞拉斯给予她金钱，伪装，身份，以及庇佑。
后来，塞拉斯在首都星风生水起，而许肆却逐渐被他边缘化，退下了一线。
他一开始的手段很隐蔽，后来就干脆挑明了。
可塞拉斯的所有计策都是许肆一手教出来的，他这点小心思，许肆能不知道吗？
她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她只是不愿说。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大抵如此。
她也乐见其成，毕竟她不可能真的在黑街干一辈子，顶多算个适应社会的跳板。
进入军部才是她的主线任务。
塞拉斯的举动让她远离了黑街的管理层，反而解决了她的心病。
毕竟她总不能一边参军，一边当黑社会吧？
她求之不得。
……她求之不得。
但是，他现在这副模样又是做给谁看的呢？
给许肆看？
有必要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知道他不少阴私，他怕自己抖出去？
不对啊，那些不光彩的证据都被许肆亲手销毁，扬在风中。
而且，塞拉斯当时也是在场的。他应当不用担心秘密泄露这种事情。
可是，现在又是为什么呢？
一边防备着她，逐步收回她手中的权力；一边又想拴着她，不让她走。
把她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哪有这种好事。
许肆眸光一闪。不过，她要感谢塞拉斯提醒了这一点——无论如何，在计划完成之前，她要先稳住眼前这只虫。
感受到许肆的视线，塞拉斯居然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他颇为宽慰地想着，青年的眼神终于落在了自己身上，像从前一样。
“那走吧。”许肆收回了目光，走上了那条两虫并肩走了无数次的小路。
“咔哒。”
开关一开，室内霎时亮堂。这是一间140平米左右的套房，除去公摊面积，也就120平米。
是很标准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构造，塞拉斯六年前买的，他至今仍居住在此。
按塞拉斯如今拥有的财富，他其实完全可以在首都星的中心地带换一栋别墅，可他还是执拗地住在这里，不想挪窝。
塞拉斯望着客厅的布沙发，突然忆起了从前。
曾经，许肆就斜躺在这里的，一边看着星网电视，一边啃着水果，含糊地问着她的朋友。
“不换个大点的房子吗？”
端坐在她身侧的塞拉斯只是看着她，很温柔地笑：“大房子太空了，我不喜欢，阿肆。”
像这样，两虫，刚刚好。
“也是。”许肆不再过问，转头看向正在播放的电视剧，边啃水果边评价道，“这反派真是没救了。”
“怎么说？”
“为了伟～大～的爱情居然放弃了自己谋划几十年的复仇。就这点觉悟居然也能当上最终boss？”
“阿肆不喜欢这样的剧情？”塞拉斯笑眯眯地问道。
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这种剧情了。
要是能得到雄虫的青睐，放弃事业算什么？
他们只会觉得这虫赚了。
“嗯，不喜欢。如果我是主角，我觉得这家伙在羞辱我。”许肆咬下一大口脆苹果，腮帮子鼓鼓的。
塞拉斯无奈地看着她，柔声道：“慢点吃，别噎着。”
“嗯嗯。”她含糊地应了两声。
“其实我也不理解。”塞拉斯耸耸肩。
拍什么看什么呗，左右不用过脑子。
许肆抬头看他，煞有介事道：“莱斯，你不需要理解。要是你真有一天干出这种蠢事，我会先把你腿打折。”
闻言，塞拉斯只是笑眯眯地弯腰望着身侧尚且年少的小雄虫，小雄虫身量不高，这个姿势，像是他把她圈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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