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观察着青年银白面具下眼神的变换,撑着头,颇为胜券在握地说:“怎么,考虑得如何?”
事己至此,避无可避。
长发青年沉默半晌,道:“……成交。”
丹尼尔赞许地点点头:“你是只聪明的,识时务的虫——等我给你的消息。”
“好的,先生。那我先走一步。”许肆恭敬地对丹尼尔鞠了一躬。
她开门离去,没有给塞拉斯留下哪怕一瞥,只有面具折射出一道冷光。
塞拉斯的脑海完全被青年刚刚离去的背影与毫不留恋的姿态完全占据。
他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恐慌,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永永远远地离他远去,再也不回头。
丹尼尔看着面色泛白的塞拉斯,突然玩味道:“他弟弟的消息不是你自己透露的吗?后悔了?”
这贱雌……!!!
塞拉斯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虚假的微笑:“您说笑了。”
丹尼尔端详他脸上的神色,啧了一声:“我事情办完了,你自便。”
话音刚落,塞拉斯就急匆匆地“啪”地摔门离去,唯留一室寂静。
丹尼尔看着他的样子,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扳指,好整以暇地笑笑。
何苦呢。
……
塞拉斯几乎是一路跑着,往日的优雅矜贵都丢了干净,路过的虫都很奇怪,但又不敢多问,只得低着头装作事不关己地离开此处。
他几乎用上了A级无翅种毕生的速度,才堪堪在地下竞技场的出口外赶上了许肆。
夜色漆黑如墨,他像往常一样搭上长发青年的肩,气息不稳道:“阿肆,我……”
“放手。”
许肆不带感情的声音让塞拉斯的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整只虫都僵在原处。
啊……别……别这样……塞拉斯万年波澜不惊的绿眸中居然泛上水光。
许肆没用过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从来没有。
他似乎总是笑盈盈的,玩世不恭的,哪怕满身狼狈也笑着对他说“无妨”的。
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那长发青年带着满身的光华,笑着站在他背后。
过去十年皆是如此。
所以塞拉斯潜意识认为他们会永远如此。
可是,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一回,不一样了。
是许肆这些年太宠他了,塞拉斯几乎都快忘记,眼前虫从前杀伐果断的模样。
而且,言必信,行必果,下定决心做,就绝不回头。
要是许肆有一日离他而去……
光是想到那个场面,他的心脏就仿佛停止了跳动,胸口处传来尖锐的痛感,一呼一吸间风如刀割。
许肆不能离开他,他受不住这个,他受不住这个,他真的会疯的。
“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寻来,原谅我,请原谅我阿肆……”
他从来没有对谁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过话,但他没办法了,只能用这种最蠢的,他看不上的方式留住他。
阿肆一向很心软的,他知道的,只要他姿态再低一点,低入尘埃里,再撒撒娇,青年温柔而无奈的目光在就能他身上多停留两秒,宛如庙上神佛向众生投来的慈悲一瞥。
他恨这样的眼神。
又不自觉地贪恋其中的温度。
这招一向有用,这回应当也……
然而,青年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随意向空中一丢,如同扫去肩上尘埃。
塞拉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冷硬,被青年这个轻描淡写的动作击得粉碎。
他眼中霎时不受控制地蓄满了水汽,眼中满是无措之色。
自他双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他己经失去自己的亲虫了,他不能再失去他的挚友。
他死死地按住了许肆的肩膀,力气大到许肆都一时间拉不开。
塞拉斯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话中却不受控地带着哭腔:“阿肆,别这样,就这一回,你原谅我这一回……”
羲和的声音凉飕飕地传来:“阁下,需要我动手吗?”
许肆一抬手,同时制止了两虫的动作。
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塞拉斯突然露出了一个泪光闪烁的笑:“对,阿肆,我们……”
“你还记得,从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许肆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静而不可捉摸,如风,如流云。
“……记得。”
你助我登上高位,我护你亲虫平安。
这誓言过于久远,以至于塞拉斯有些忘记了具体内容。只有两只小虫崽击掌为誓的身影在回忆中越发清晰。
他还记得,那也是一个夏天,他们坐在郊外的草坡上晒着太阳,微风拂过,草叶沙沙作响。
“我弟弟的消息,是你透露给丹尼尔的,对吧?”
塞拉斯沉默不语。
“回答我,塞拉斯。”许肆重申。
“我说的话,你还信吗?”讷讷地说出这句话时,他几乎心如刀绞。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上这一步的呢?
他们也曾有肝胆相照的时候。在那时,他们能将后背无条件地交给对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发现许肆在黑街的声望日益高涨,甚至有隐隐超过自己的趋势,别人提起他时甚至都会带上一句:
“诶,听说他身边有个特别厉害的手下……”
一开始只是不舒服。
后来便成了猜忌。
再后来,便成了恐惧——恐惧他有一天取代自己。
而许肆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于是,他开始逐步削弱许肆手上的权力。
许肆也许发现了,也许没有,但他什么都没说。
再到后来
……
“阿肆,最后帮我一回,好不好?”他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地同眼前虫撒娇,掌心却全是湿汗。
青年只是沉默半晌。
“好。”
塞拉斯依旧不知道许肆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同意了他的请求。
但是他知道,从此以后,黑街的二把手就如他自己说的一般,彻底隐退。
可是,当丹尼尔的消息传来时,他想到的第一人选,依旧是许肆。
只是塞拉斯己经不敢向她提了。
后来,没想到的是,许肆居然自己出现了。
于是,他怀着复杂的心情,顺水推舟。
对于许肆的突然出现,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下意识想着:
阿肆一定会帮他的吧?像往常一样。
……
“我信。”
毕竟雄虫的精神力是最精良的测谎仪,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一听便知。
许肆慢慢转过身,眼中再无波澜。
听到那两字,塞拉斯是蒙的。
那黑色的眼睛犹如手术刀,解剖着他的灵魂。“我信”那两字更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心上。
他引以为豪的口才与骗术在此刻全都使不出来了,他只能沉默,他只能沉默。
首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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