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尾巴虽然总是高高在上地翘着,脾气也不太好,但从不对许肆发火。
因为在许肆这里不用发火,正常说话就够了,许肆能懂他要什么。
如果是过分一点的要求,那就撒撒娇,许肆也会无奈至极地同意。
但要是别人敢说许肆一句不好,这只小猫就会扑上去咬虫,特别凶。
这些年,许肆的名声不好,每每有虫在宴会上谈及她,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话。但只要被阿斯泰尔听到,他们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纠正着谣言,哪怕没有虫在乎。
久而久之,他们就不敢在阿斯泰尔面前说自己坏话了。
虽然阿斯泰尔不提,但许肆是知道的。
哪怕背后空空荡荡,这家伙也总是无条件维护自己。
这么说吧,如果许肆要杀虫,她估计阿斯泰尔会很爽快地递刀,一句话都不多问。
所以许肆才不想把他扯进来。
十岁是她虫生的分界线,以十岁为界,她的生命分出明暗两界。
十岁之前,她在雄虫学院上学,做正常雄虫该做的事。
十岁之后,“琉”成为国务卿宅邸中深居简出的阁下,而她重拾了“许肆”这个名字,握起手中的刀,转身向黑暗而去,万死以赴。
阿斯泰尔是唯一一只跨越了许肆的大半生命,却被许肆强留在过去的虫。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他对她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十岁之前。
所以她时常有愧。
但许肆从不后悔,现在也依然不后悔。
……
阿斯泰尔其实很好哄,但也有几回实在难过的时候,许肆怎么哄都哄不好。
那时,他们正年少,一切都还没到天崩地裂的时候。
当时,阿斯泰尔正在学校的厕所里和许肆哭诉。起因是,他偷听见了自己雌父与自己雌兄的对话。
“他们说,我唯一的用处就是娶一只雌虫,为巴兰家族带来资源。”
“他们说,我在学院里做这么多只是能让我未来攀上一位好雌君。”
“可是,可是……”
阿斯泰尔很想反驳,但他发现他反驳不了,只能抽抽噎噎地哭。
确实,雄虫最好的出路就是娶一位好雌君,这是写在教科书上的,刻在基因里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有虫都这么说。
但许肆觉得阿斯泰尔和自己不一样,比起社会现实,她觉得,更让阿斯泰尔难过的是自己亲虫的态度。
他是一件可以交换的物品,有明码标出的价格。
看着他越哭越红的眼睛,许肆突然鬼使神差道:“我带你走怎么样?”
短暂地逃离一个下午,去外边转转,换换心情。
这对雄虫来说是大逆不道的事,也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毕竟雄虫身体素质偏弱,要是遇上虫贩子根本反抗不了。
但阿斯泰尔望着她的眼睛,居然同意了。
于是许肆就带他“逃”了。
说是逃,其实就是在学校附近转了转,许肆自己也不敢跑远,他们去逛了商店,逛了市集,逛了小吃街……
虽然什么都没买,还被亲虫严厉地批评了一回,还被学校老师一起关了禁闭室,但他们还是很高兴。
“你以后还会带我逃吗?”
在幽暗禁闭室里,看着许肆,阿斯泰尔的眼睛亮如星辰。
“会。”
“什么时候都可以?”
“嗯。”
两只虫又天马行空地聊了一会儿。
聊着聊着,阿斯泰尔想起先前刚看的一本童话书,里面的雄虫皇子在婚礼当天被自己的骑士带走了,一起逃离了皇室。
阿斯泰尔觉得他们真的很像故事书里的皇子与骑士,突然托着脑袋,天真发问:
“要是我不想成婚,你会带我走吗?”
“诶呦,我哪有那个本事。”
那时,许肆也只是摆在玻璃橱窗中的瓷瓶,没有权力,没有财力,更没有武力。
“那如果你有这个本事呢?”
许肆思考了一下。
“那这样,如果你真的不想结婚,那就在婚礼的晚上七点来到那堵墙下,我带你走。”
那堵墙是他们今日翻越的那处围墙。比较低矮,而且守卫相对宽松。
“好!说好了。”
两虫对视一眼,又开始哈哈大笑。
童言无忌,那个年纪的小虫崽不会当真,忘得也快,可许肆的灵魂成年了。
她信仰承诺。
她忠实于自己的每一个承诺。
所以,她来了。
望着夜色下灯火通明,虫影幢幢的巴兰家宅邸,许肆想:她来了。
她来赴约。
她要赴一个注定不会被记起的约定。
她要赴一个注定不会被回应的约定。
她查过阿斯泰尔的结婚对象。罗耶大法官的雌子——门当户对。年纪轻轻就在法院升到了不低的位子——年少有为。而且,连莱纳斯都说他风评很好——虫品不错。
几乎是一个不需要挑剔的选择。而且,许肆和他也有过几面接触,是只脾气很好,情绪很稳定的虫。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许肆也承认巴兰家挑得不错——
但许肆还是来了。
她张开黑夜蓝闪蝶的翅膀,让自己融入黑暗,然后悄悄飞上了阿斯泰尔家的围墙。
这里是安保的盲点,许肆用翅膀裹住自己,坐在了墙上。
离晚上七点还有半小时,周围一片寂静。
6点40,一片寂静。
6点55,一片寂静。
阿斯泰尔估计是不会来了,许肆想。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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