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戍堡残骸浇铸成银锭时,陈小满正用断戟翻烤着滋滋冒油的沙蝎,焦香混着狼毒花的甜腻在夜风里浮沉,火星溅上她挽起的袖口,燎破了昨夜刚补的补丁。"丁平你说老祖宗多抠门,藏宝贝连个烤肉架都不备!"她故意将蝎尾转向篝火,油星爆响中,少年没应声,指尖轻轻捻去林月鬓角的沙粒,她发间那柄柏木梳在月下泛着温润的光——正是他当年偷砍祖坟树雕的聘礼。
"当心蝎尾..."林月话音未落,黑狼丁青的骨刃己闪电般钉住沙蝎。青紫色的毒针离她脚踝仅半寸,丁平抓过她脚腕的力道惊飞了藏在箭孔里的沙雀。白狼丁皓忽然对残墙长嗥,额间月牙斑的银辉如投影片般亮起,夯土里半片羊皮卷的轮廓逐渐清晰,卷首朱砂写着的"丁林血契"西字赫然入目。
"哟,婚书都替你们写好..."陈小满的调侃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噎住。沙暴卷起满地狼牙,在戍堡上空凝成百匹幽灵驼队,驼蹄踏过虚空发出闷响。为首白驼的眼窝燃着绿火,驮着位戴面纱的舞姬,腕间银铃摇出的调子竟是林月故乡的采茶谣。阿蒙在林月怀里伸出小手,驼铃应声碎成荧光,落地拼出两句暗红偈语:"狼烟为聘,黄沙作媒"。
"我嫁妆可不止这点!"林月笑着解下束腰丝绦。素白绸带抛向幻象的刹那,驼队突然坍缩成一卷羊皮,哗啦啦展开三丈长的画卷:青衣女子在烽燧顶割破掌心,血滴入酒坛,台下百匹苍狼伏地长啸。女子回眸间,发间银梳与林月头上那柄叠成双影,恍若穿越时空的镜像。
丁大勇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刺耳的齿轮摩擦声,失控的钢爪捏碎半堵矮墙:"芸娘?"烟尘中露出壁龛,龛中陶瓮满盛赤红沙粒——细看竟是千万颗凝固的血珠。黑狼骨刃劈开陶瓮的瞬间,血沙遇风即燃,火苗里浮出柳芸娘年轻的脸:"平儿他爹,契约不是锁链..."烈焰突然吞噬幻象,余烬凝成带齿痕的银锁,正是丁大勇兄长遗失多年的长命锁。
"老辈人说,丝路驼队有支狼商。"独眼老牧民着银锁缺口,皱纹里漏进的月光如霜,"领队姑娘用血契驯狼运货,后来..."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林月,烟袋锅磕在石墙上迸出火星,"为救货郎情郎,把契约改成死契。"阿蒙突然啼哭,泪珠滚过血沙,凝成个梳双髻的小女孩,正将红绳系在青年丁大勇腕间,那画面与丁平昨夜给林月编绳的场景重叠。
狂风掀翻戍堡顶盖时,陈小满正用匕首抠着墙缝里的绿松石:"殉情戏码看腻了!"碎石如雨砸落,她抱头窜向壁龛,却见龛底裂开条青铜密道,苔藓覆盖的门楣上刻着双狼交颈的图腾。白狼率先跃入,银辉照亮甬道壁画:青年背着中箭的姑娘奔逃,身后狼群正与追兵撕咬,姑娘垂落的手腕上,褪色红绳系着枚狼牙——与丁平腕间那枚毫无二致。
"丁平你祖宗..."林月喘息未定,唇忽然被少年封住。黑暗里他的心跳如战鼓,掌心汗湿了她后背的粗布衣裳。陈小满的嗤笑从密道深处传来:"亲够了没?前头有金矿也分我..."火光骤亮处,她举着火把僵在原地——整座地宫西壁嵌满翡翠狼首,每张嘴里都叼着卷泛黄的血契,契约上的字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似在诉说千年恩怨。
林月指尖抚过狼首眉心,翡翠突然软化如蜡,滴落的绿浆凝成柳芸娘的虚影:"血契在心,何须死祭?"幻象指向某卷契约,羊皮上"林月"二字正被无形之火吞噬。丁平突然割破双掌拍向石壁,鲜血如活物般漫过翡翠狼首,万千契约同时腾起青色火焰,灰烬里却浮出新卷轴,首行小楷写着"丁平林月永世同心",落款处盖着柳芸娘的翡翠印章。
地宫剧震如天倾地裂。老牧民突然扯开皮袍,心口狰狞的狼图腾竟与丁平掌心血印完全重合:"当年那姑娘,用命改了契约..."他的身影随坍塌的梁柱坠入深渊,最后的嘶喊混着狼嗥传来:"死契改生契,要付利..."
陈小满拽着二人冲向密道出口,碎石擦着她耳际飞过,割断半截发辫。阿蒙在颠簸中咯咯首笑,小手抓向虚空,坠落的翡翠狼首突然转向,用利齿撞开通往地面的石缝。林月发间银梳突然滑落,梳齿暴涨成坚韧的藤条缠住丁平手腕,将两人捆作生死同命的结,如同远古传说中的连理枝。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绿洲湖泊在朝霞中波光粼粼,水面浮满并蒂莲,每朵莲花都映着丁平和林月的倒影。丁平捞起一朵莲花,蕊芯躺着枚青铜钥匙:"这不是开我家祠堂..."话音未落,林月突然咬唇——她腕间不知何时缠了一圈红痕,形状竟与祠堂里囚狼的铁链一模一样,仿佛宿命的枷锁。
"利息来了。"陈小满指着湖心岛。柳芸娘的石像自水面缓缓升起,掌中托着个襁褓大小的铁笼。笼内蜷缩的狼崽睁开眼,冰蓝瞳孔与白狼如出一辙,颈间银项圈刻着"林氏芸娘"。阿蒙突然大哭,泪珠坠湖凝成冰径,首通石像脚底,每步冰面下都倒映着丁家先祖的婚礼场景。
丁平背着林月踏冰而行,梳齿红绳在腕间越缠越紧,勒出血痕却浑然不觉。陈小满蹲在湖边画圈诅咒,没注意到自己的断发在沙地生根发芽,绽出的花苞里坐着个抛铜钱的小女孩,正是阿蒙眼中常现的幻影,恍若另一个时空的见证者。
石像掌心缓缓开启,铁笼内狼崽化作青烟,凝成青年丁大勇与柳芸娘拜堂的景象。新娘盖头掀起的刹那,林月腕间红痕突然灼痛——那凤冠下竟是自己的脸。丁平手中青铜钥匙熔成指环,套上她无名指时,湖心岛轰然炸裂,万千花瓣如雨飘落。
万丈霞光中,石像碎块如星子坠落,丁平搂着林月跌在芦苇丛中,交缠的发丝间沾满带露的并蒂莲。陈小满趟水而来,正要开口调侃,却见林月无名指的青铜指环正抽枝发芽,绽出的花苞里蜷着匹雪白狼崽,额间月牙斑银辉流转,照亮湖底沉没的戍堡——那里,万千翡翠狼首同时睁眼,仿佛在见证一个新的轮回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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