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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月牙泉葬旧日影 葡萄沟孕今时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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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泉在午夜凝成墨玉镜时,陈小满正用红柳枝串起第三只蝎子,油脂滴进炭火的噼啪声里,她忽然咧嘴笑了:"丁平你闻闻,这焦香像不像老镇长那顶糊了的假发?"火星溅上她鼻尖,映得泉边千架葡萄藤如被炙烤的百足虫,卷叶在夜风里发出濒死的悉索声。丁平没搭话,指尖碾过林月鬓角沙粒——那沙粒竟嵌着半片风干的葡萄花,纹路与她发间柏木簪的雕花分毫不差。

"别动。"林月突然按住他手腕。泉水无由翻涌,波纹里浮出戴面纱的舞姬,赤足点水处绽开冰晶雪莲,每朵花蕊都映着林月昨夜篝火旁旋转的倒影。黑狼丁青骤然扑向水面,骨刃斩碎的涟漪却聚成真实的花瓣,每片都凝着柳芸娘对镜梳妆的侧影,眉峰微蹙间滑落颗珍珠般的泪。

"哟呵,泉眼成精了?"陈小满将烤得酥脆的蝎子甩向水面。蝎尾毒刺刺破舞姬倒影的刹那,葡萄沟爆响如裂帛。白狼丁皓额间银辉骤盛,照亮藤蔓间悬挂的琥珀色果实——哪是什么葡萄,分明是裹着胎膜的人形茧!最中央那枚茧里,沉睡着与林月相同的少女,睫毛在薄如蝉翼的茧衣下轻轻颤动。

丁平拔簪刺向果藤,柏木簪却在掌心生根抽芽。林月忽然哼起异域小调,曲调诡谲如蛇信游走,满沟果实竟齐齐转向泉心。水面浮出渗血的壁画:戴翡翠项链的女子将婴儿推入葡萄藤,藤蔓绞杀婴孩时渗出的汁液,竟与月牙泉的幽蓝别无二致。"那不是我..."林月踉跄后退,腕间红绳骤然勒进皮肉,渗出的血珠滚落在地,竟凝成串迷你葡萄。

陈小满抄起铜锅砸向藤架:"管它是妖是果,先煮了再说!"铜锅穿透果实的瞬间,琥珀色浆液喷涌如泉,却在接触沙地的刹那蒸腾成雾,雾中走出位赤足老妪。她臂弯里的陶罐盛着浑浊的泉水,水面倒映的不是别人,正是丁平棱角分明的脸:"丝路狼商的老规矩——要换活人,得拿爱人眼里的光来换。"

葡萄藤突然活过来般疯长。丁平挥簪斩断缠向林月的翠绿色巨蟒,簪尖带出的汁液竟有铁锈味。阿蒙在林月怀中撕心裂肺地哭,金银瞳孔射出的光柱刺破雾霭,照见老妪裙摆下空荡荡的裤管——断肢处抽出的葡萄藤正滋滋生长,卷须上还沾着半片褪色的绣花鞋。

"是葡萄娘子的传说!"丁大勇的机械臂卡进藤蔓缝隙,齿轮转动声混着咬牙切齿,"老辈人说她为救情郎,把双腿埋进..."话未说完,老妪突然撕开粗布衣襟,干瘪胸膛上"丁戍年立"的烙印犹在,只是"戍"字被划得血肉模糊。林月腕间红绳应声而断,绳结处的狼牙坠入泉眼,溅起的不是水花,竟是滚烫的沙金。

泉水沸腾如熔金炉。丁平抱住林月滚向沙丘,她如云的青丝缠住他手腕,发梢竟开出细碎的紫色葡萄花。"那劳什子契约算解了不?"林月指尖抚过他腕间褪色的红痕,语调里混着沙砾般的沙哑。少年突然咬住她指尖,咸腥的血珠渗进他唇齿:"我们重新签个活的。"

藤蔓间突然传来陈小满的尖叫:"要调情先救老娘啊!"她被粗如人臂的藤条倒吊在半空,烤蝎子噼里啪啦掉在脸上。黑狼骨刃闪电般劈断藤索,陈小满重重摔在沙堆里,压碎了脚边的琥珀茧——黏稠的汁液中,浮出个戴银梳的少女,眉眼与林月镜像般相似,只是左眼角多颗泪痣。

月牙泉彻底干涸,泉底露出环形祭坛,坛心供着把生锈的银梳。林月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如潮涌来:自己将银梳刺进丁平后背,鲜血染红了整片葡萄沟,而他倒下时,眼中竟溢出月牙泉的幽蓝。"那是我前世..."她跪倒在祭坛边缘,指甲深深抠进沙里。老妪的陶罐轰然炸裂,浑浊的泉水凝成匹水狼扑向阿蒙,白狼丁皓纵身拦截,额间银辉与水狼交融的刹那,水面浮现柳芸娘投井的画面——她腕间翡翠坠子沉落处,正与祭坛银梳的位置重合。

子夜的钟声里,葡萄沟所有果实同时爆裂。琥珀色的浆液汇成洪流灌进泉眼,祭坛中央的银梳遇水化作巨蛇,信子嘶嘶作响缠向林月脚踝。丁平挥起柏木簪斩去,木簪却在接触蛇身的瞬间疯长成参天大树,根系拱出半块残碑,碑文在月光下渗出鲜血:"林氏女献祭于此,化泉育藤百年,待双生瞳破镜,方得解脱。"

"百年够久了!"陈小满抄起铜锅舀起浆液一饮而尽,"比镇长家地窖里的馊酒强百倍..."她突然哽住,手臂浮现青绿色藤蔓纹路。黑狼骨刃削向她小臂,坠落的却不是血肉,而是串晶莹的青涩葡萄。林月突然执起银梳,梳齿刺入掌心的刹那,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月牙泉水。她将泉水滴在丁平眉心:"契约从来不在碑上,在..."话未说完,吻己落在他唇间,带着葡萄花的苦涩与泉水的清冽。

祭坛在轰鸣中坍塌,露出底下冰封的琉璃棺。棺中女子身着翡翠色长裙,正是柳芸娘年轻时的模样,怀中紧抱一对脐带相连的狼崽,狼崽额间尚未显现月牙斑。阿蒙咯咯笑着拍打冰棺,棺盖应声而碎,陈小满臂上的藤纹瞬间消退,她惊觉手中握着的葡萄滚进泉眼,竟抽出嫩绿的新芽。老妪的断腿处绽放出璀璨的葡萄花,她佝偻的身形逐渐挺拔,面容竟与林月完美重叠!

"这..."丁平瞳孔骤缩,两个林月同时向他伸出手。真林月腕间红绳重新燃起,假林月却从袖中抽出带血的银梳。黑狼骨刃劈向假林月的刹那,白狼突然挡在中间——额间月牙斑正缓缓移向假林月眉心,化作一枚深紫色的葡萄印记。

晨光刺破冰层时,月牙泉重新盈满清澈的泉水。陈小满从水中捞起一尾透明小鱼,惊声怪叫:"鱼肚子里有婚书!"泛黄的羊皮卷上,赫然写着丁平与林月的名字,婚期却是百年前的丙戍年。丁平将柏木簪轻轻插回林月发间,泉底突然升起万千萤火,在晨雾中勾勒出他们拜堂的幻影——满堂宾客皆为狼首人身,颈间挂着与丁皓相同的银项圈。

新生的葡萄藤在日光里肆意攀爬。林月忽然摘下一串葡萄塞进丁平嘴里:"尝鲜。"果实在他齿间爆浆的瞬间,整片沙漠降下甘霖。陈小满仰头接水,刚要开口,突然僵住——雨水在沙地汇成的溪流中,正倒映出第西匹狼的轮廓:那狼额间没有月牙斑,猩红的眼睛里,流转着镇长阴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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