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洛阳城的街巷,朱槿与蒋瓛压低帽檐,混在衣衫褴褛的人流中。
残破的城墙下,几个孩童正争抢着半碗馊粥,骨瘦如柴的小手被粥碗烫得通红,却仍死死攥着不愿松开。街边屋檐下,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盖着破麻布,在风沙中艰难地喘息。
朱槿喉头发紧,想起徐达说的“吊民伐罪”西个字。去年元廷一纸令下,中原汉民按户征马,三户人家才准留一匹耕马,如今连洛阳城外的麦田都荒了——战马啃光了青苗,百姓只能挖草根充饥。更别提“括田令”强占民田充作牧场,眼前这几个抢粥的孩子,说不定就是失地农户的遗孤。
“元军的苛捐杂税,怕是要把百姓的骨头都榨出油来。”蒋瓛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墙上新贴的告示,“光是本月,粮税就涨了三成。”
朱槿默不作声,看着一队元军士兵粗暴地踹开一家米铺的门,将店主拖出来拳打脚踢,只因对方交不出足额的军粮。他知道,这些粮食最终会被运往大都,供元顺帝挥霍。
此时街角突然传来哭嚎,一个妇人被元军当街推倒,怀中襁褓滚落一旁,啼哭声响彻街道。为首的元军士兵用长枪挑起襁褓上裹着的粗布,露出襁褓里面的一小袋粟米,看见粮食后,元军士兵狞笑道:“好啊!不是说没有粮食了么?竟敢私藏粮食,定是要通敌!带走!”
妇人挣扎着爬向襁褓中的孩子,却被士兵一脚踹在胸口,痛得蜷缩在地。
朱槿瞳孔骤缩,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低声对蒋瓛道:“引他们去城西废巷。”
蒋瓛此时也愤怒不己,立马会意,突然捡起石块砸向附近的元军岗哨,破口大骂:“狗元兵,有种来抓老子!”骂完便朝着废巷方向狂奔,元军见状,果然嘶吼着追了上去。
朱槿趁机抱起襁褓安抚啼哭的孩子,将孩子交还给惊魂未定的妇人:“大嫂,快随我来!”他带着妇人和孩子抄近路赶到废巷,只见蒋瓛己将元军引入埋伏,正用匕首抵住其中一人咽喉。
朱槿抽出腰间长刀,寒光闪过,未等元军反应,两人己如鬼魅般解决了这几个士兵。
“这些畜生不会再害人了。”朱槿擦拭刀刃,转头对妇人道,“大嫂,找个隐秘处躲起来。吴王的大军不日就会进城,到时候缴了元人的械,开仓放粮,日子就有盼头了。”他从包袱里掏出几个硬面饼和一小袋糙米递给妇人,又解下随身的水囊。
妇人颤抖着双手接过食物,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恩公!您二位的大恩大德,俺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些日子,俺带着孩子东躲西藏,天天挨饿受冻,要不是您,俺娘俩今天就得死在元兵手里!”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声音哽咽:“等孩子长大了,俺一定让他记住您的救命之恩,要是能跟着恩公这样的好人,为百姓讨回公道,那就是俺家祖坟冒青烟了!”
朱槿连忙扶起妇人,语气坚定道:“大嫂快别这么说,这世道本就不该让你们受苦。等吴王的军队进城,定会还洛阳百姓一个太平!快些找地方躲起来,莫再让元军撞见。”妇人含泪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抱着孩子离去。
朱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伫立。蒋瓛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二爷,咱们也该走了,在这儿待久了容易暴露。”
随后二人躲避着元军的搜索,快速的绕到阿鲁温王府后方,悄悄攀上墙角那棵老槐树。朱槿和蒋瓛顺着树干滑到王府的围墙上。
墙内,琉璃瓦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金光,数十名元军护卫手持长枪,正沿着回廊来回巡逻,甲胄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朱槿二人猫着腰,贴着墙根前行,利用假山和廊柱作掩护。
穿过花园时,丝竹之声愈发清晰。朱槿轻轻掀开半掩的窗纸,屋内灯火辉煌,阿鲁温身着锦袍,正举杯与左君弼谈笑风生,桌上摆满了烤全羊和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徐将军宽宏大量,只要您肯归降,吴王定不会亏待。”左君弼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恳。
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目光似漫不经心地扫过阿鲁温的神色,“近来天下风云变幻,各方势力动向总牵动人心。听闻贵府与西北那位年轻将领渊源颇深,若能让局势少些变数,吴王定会铭记汝阳王的远见。”
阿鲁温白须的手指微微收紧,转瞬又恢复松弛,仰头大笑时胡须随笑声颤动:“左将军这话绕得弯子可不小!那小辈向来天马行空,连自家外祖父都摸不透他的心思。这天下变数,岂是老夫能左右的?”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胡须滴落,“还是饮了这杯,再谈归降之事——此事容老夫细细思量。”
朱槿和蒋瓛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三月的暖风裹挟着柳絮,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紧张。他们贴着晒得温热的墙根,朝内院方向挪动。每走几步,便要停下,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远去。
王府内的回廊九曲十八弯,廊下每隔三丈挂着的灯笼在正午阳光里显得格外醒目,朱槿留意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随风摇曳的柳枝在影子上投下细碎的晃动,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
二人潜至一处垂花门前,蒋瓛轻推朱槿,示意门后有动静。
朱槿贴着门缝望去,只见两名侍女抱着绸缎匆匆而过,却并非王敏敏。他们继续摸索,拐进一排青砖瓦房。
推开第一扇雕花木门时,吱呀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刺耳,屋内堆满绫罗绸缎,显然是王府的库房。
朱槿皱眉摇头,二人迅速退出来,继续寻找。行至东跨院,一排紧闭的厢房映入眼帘。蒋瓛用手势示意朱槿,两人默契地分开行动。
朱槿猫腰靠近第一间厢房,窗纸被阳光晒得发白,几缕柳絮黏在上面。
他用匕首轻轻戳破一个小洞,透过孔洞向内窥视,只见屋内陈设简单,床上被褥整齐,显然无人居住。接连探查了三间厢房,皆是空无一人。朱槿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三月的阳光虽不毒辣,却也将暑气蒸腾得人浑身黏腻,后背的衣衫早己被汗水浸透。
就在他们准备探查最后一间厢房时,远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朱槿立刻拽着蒋瓛躲进一旁的月洞门阴影里,只见一队骑兵举着长枪,在阳光下巡逻而过,盔甲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马蹄踏在青砖上,发出 “哒哒” 的声响,惊起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也惊散了空中纷飞的柳絮。
“守卫太多,再待下去恐生变故。” 朱槿压低声音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蒋瓛点头,二人贴着墙根,以最快却又最轻的速度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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