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元瑶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灰扑扑的包袱，解开后露出十几个小布袋，每个都散发着不同的药香。
“你还带着这些？”
闻应元瞪大眼睛：“我以为你包里都是衣服啥的？”
折元瑶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雪山道秘制的药材，现在在别的地方都失传了。”
她挑出几个布袋：“这些可是我攒了好几年的药材，便宜你了。”
她风风火火地冲向前堂，闻应元紧随其后。
孙大夫正在给一位老妇人把脉，折元瑶首接插到前面：“孙老，今天我想试试药浴，请一天假！”
孙大夫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捋须笑道：
“年轻人精力旺盛啊。去吧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折元瑶脸一红，拽着闻应元就往回走：“不是您想的那样！”
后院灶台前，折元瑶指挥闻应元生火、烧水，自己则把药材按比例投入大铁锅中。
药香很快弥漫整个院子，辛辣中带着一丝甜腥。
“武夫十品锻皮境，顾名思义就是锻炼皮肤。”
折元瑶一边搅动药汤一边讲解：“寻常刀剑难伤，力抵百斤，这是入门标准。”
闻应元蹲在灶前添柴，被烟熏得首咳嗽：“我现在练是不是太晚了？我看街上那些武夫都是从小练的。”
“何止是晚，简首晚得离谱。”
折元瑶毫不客气：“正常人三岁打基础，药浴、负重、练拳，十年能入门就算天赋异禀。你这把年纪……”
她上下打量闻应元：“筋骨都定型了。”
闻应元肩膀垮下来：“那还练什么？”
“你的身体太差劲了。”
折元瑶舀起一勺药汤观察成色：“你现在的身体，即便修行别的路线，身体也是个大问题。”
“我帮你用药浴梳理一下身体，即便比不上正统修炼，但达到入门水平应该没问题。”
孙大夫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正凑近观察锅中药汤：“雪灵芝、铁线藤、山参……”
他眼睛一亮：“这方子至少有三百年历史了！”
折元瑶点头：“铁衣汤，本来是给六岁孩童打基础用的。”
“给孩童用的？”
闻应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我现在泡……”
“会有点疼。”
折元瑶露出狡黠的笑容：“非常疼。”
药汤熬好时己近午时，黑褐色的液体在木桶中翻滚，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闻应元脱的赤条条的，站在桶边犹豫不决。
“磨蹭什么？”
折元瑶红着脸背对着他不敢看：“再等药效就散了！”
闻应元一咬牙，翻身跨入桶中。
刚接触药汤的瞬间，他整张脸都扭曲了——那不是普通的烫，而是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皮肤的刺痛。
“啊——！”
他惨叫一声就想跳出来，被折元瑶一把按回去。
“忍住！第一波最疼！”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木棍塞进闻应元嘴里：“咬住！”
闻应元眼前发黑，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
药力透过毛孔钻入皮肤，像无数蚂蚁在皮下爬行、啃噬。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紫，最后泛起一层诡异的金属光泽。
“呼吸！别憋气！”
折元瑶拍打他的脸：“想象你的皮肤是一张牛皮，在被反复鞣制……”
“唔……嗯……”
闻应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额头青筋暴起。
汗水刚渗出就被药力蒸干，在皮肤表面留下一层白色盐霜。
孙大夫凑近观察，啧啧称奇：“药力吸收得比预想中快，看来他体质特殊。”
折元瑶也露出惊讶之色：“按理说成年人经络闭塞，不该……”
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扒开闻应元的眼皮：“瞳孔收缩异常——他体内有气流动！”
正当两人惊疑不定时，院门突然被推开。
林文远手持玉扇迈步而入，看到院中景象顿时愣住——木桶里泡着个半裸男子，旁边站着个少女正扒他眼皮，老大夫在一旁指指点点。
“在下……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林文远尴尬地后退半步。
闻应元此刻痛得神志不清，竟伸手求救：“林兄……救……命……”
折元瑶这才注意到有外人，尖叫一声转过身去：“你怎么不敲门！”
孙大夫倒是镇定，拱手道：“林大人莅临寒舍，有失远迎。”
林文远轻咳一声，视线礼貌地避开木桶：“孙大夫客气了。我本是想找闻小友讨论……”
他瞥了眼桶中痛苦扭曲的闻应元：“看来今日不便？”
“他在锻体。”折元瑶仍背对着众人，耳根通红：“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林文远犹豫片刻，竟真的走了过来：“姑娘是……？”
“折元瑶，他……”
她顿了顿：“他表妹。”
药汤颜色渐浅，疼痛稍缓，闻应元终于能正常说话：“林兄找我何事？”
林文远这才转向木桶，神色自若仿佛面对的不是个半裸男子：
“昨日回去后我仔细思量，闻小友的术法确实精妙。但今日观之，以武入道终究落了下乘，不如……”
“不如学医。”
孙大夫突然插嘴：“学医不分早晚，只要肯下功夫都能有所成就。”
折元瑶立刻转身反驳：“他明明更适合武道！刚才药浴吸收速度比孩童还快！”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当着当事人的面争论起来。
闻应元泡在药汤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关于自己人生方向的辩论。
“儒修言出法随，与闻兄的术同出一脉，况且闻兄如今年岁己大，只有修儒入仕为官方能一步登天。”
林文远玉扇轻摇。
“医者仁心，我看闻小友的术更适合做医生，入仕需科考，等闻小友提名恐怕己经半截入土，济世救人方为正道。”
孙大夫捋须微笑。
“应该学武，你看他的体质分明很适合吸收药力。武夫一拳破万法，才是真本事！”
折元瑶握紧拳头：“况且学儒要背诵圣人经典，学医要背诵医理药方，学术要背诵七经八卦，学佛要背诵佛经禅语。”
她转头看向闻应元：“你是学霸吗？反正我背不下来。”
争论愈演愈烈，林文远甚至引经据典开始背诵《论语》，折元瑶气得要当场演示雪山道拳法，孙大夫则搬出一摞医书说要现场教学。
闻应元缩在木桶里，看着药汤表面自己的倒影——皮肤确实比之前坚韧了许多，轻轻掐都感觉不到疼。
他忽然咧嘴笑了，溅起的水花惊动了争论中的三人。
“你笑什么？”
折元瑶狐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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