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铁锈铺子与“能源猎人”
铅灰色的天光吝啬地洒在铁岭废墟上。废弃火车站库房旁，老赵头和他儿子小赵用捡来的锈铁皮和破帆布，搭起了一个勉强能遮风的窝棚——“老赵杂货铺”。货架上可怜巴巴地躺着几罐胀气的豆子、几卷发黄的绷带、几瓶陈铁山净水器产出的浑浊液体。这小小的“文明”角落，却弥漫着比辐射尘更浓的绝望。
“最后半块！就换你这瓶水！”一个眼窝深陷、肋骨突出的男人，挥舞着一块黑乎乎、硬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冲着老赵头嘶吼，唾沫星子飞溅。他身后，几个同样形容枯槁的人虎视眈眈。
老赵头佝偻着背，布满皱纹的脸像风干的橘子皮，浑浊的眼睛里只有麻木。他儿子小赵——半个身子覆盖着粗糙但实用的金属义体，关节处还沾着新鲜的机油——默不作声地挡在父亲身前，那只完好的金属手臂微微抬起，发出低沉的液压嗡鸣。威慑，不言而喻。杂货铺前的气氛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库房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拉开一道缝。陈铁山的身影出现在阴影里，冰冷的电子眼扫过人群。“吵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不高，却瞬间压下了骚动。他手里拎着一个半空的麻袋，里面是几盒军用肉罐头和几块合成能量块——昨天给“铁砧”手下一个小头目做完神经接口维护的报酬。
人群的目光瞬间从杂货铺的破烂转移到了陈铁山手中的袋子上，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和渴望。
“陈师傅！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有人哀嚎。
“我…我老婆快不行了！求您救救她！”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更多的人只是死死盯着那袋子，像饿狼盯着肥肉。
陈铁山没理会哀求，径首走到杂货铺前，把袋子递给小赵。“老规矩，分开放。罐头换净水或零件，能量块只换能源棒碎片或高纯度润滑剂。”他顿了顿，补充道，“今天限量，先到先得。”
小赵沉默地点头，接过袋子。人群立刻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涌向杂货铺，瞬间将刚才的争执抛到九霄云外。生存面前，尊严和争执都是奢侈品。
陈铁山退回库房，铁门沉重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铁爪（菲菲）正懒洋洋地用合金爪子拨弄着一个废弃的滚珠轴承，让它“咕噜噜”地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滚动，复眼半眯，似乎对这新玩具很满意。陈铁山疲惫地靠在堆满零件的工作台上。**血肉之躯为食物疯狂，而像他这样的“铁躯者”，为的是另一种“血液”——能源。** 一根上好的能源棒，能支撑一个改造人高效活动近一年。没有它，就只能像他诊所里那些排队的可怜虫一样，每天守着残破的太阳能板或小型风力发电机，进行漫长而危险的“充电”，如同废土上的藤蔓。
他诊所的生意因此火爆异常。改造手术的需求激增——绝望的“地窖人”想抛弃脆弱的血肉，拥抱钢铁的“永生”（尽管代价是永恒的能源焦虑）。而现有的“铁躯者”们，在强辐射和恶劣环境的摧残下，义体损耗极大，维修订单堆积如山。每一次手术，每一次维修，都为他换来维系诊所、养活老赵父子、以及……支撑他那渺茫希望的基础物资。
**然而，希望在哪里？**
他走到那台破旧的短波收音机前，拧动旋钮。刺耳的噪音如同鬼哭狼嚎，淹没了一切可能的信号。杭州？邻省度假村？没有任何消息。铁岭像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冰冷的逻辑在他处理器中推导出残酷的结论：大城市首当其冲，化为焦土；农村无险可守，灰飞烟灭。或许只有像铁岭这样不起眼的小地方，才有零星火种挣扎。可即使妻女侥幸在某个类似的孤岛活下来，他又如何跨越这千里辐射地狱去寻觅？他被困在了这里，被诊所，被责任，被这永无止境的生存需求。
“胖胖，”他低声唤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铁爪冰凉的装甲脊背，“你说……她们……会在哪里呢？”铁爪抬起头，幽蓝的复眼映出他模拟出的疲惫面容，喉咙里发出平稳的“呼噜噜”声，用合金脑袋蹭了蹭他的腿。这几乎是他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突然，库房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引擎轰鸣！不是兄弟会装甲车那种低沉的咆哮，而是一种尖锐、嘶哑，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噪音！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和一个粗嘎的叫嚷：
“陈铁山！开门！有‘硬货’！还有……你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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