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战士之劫、铁蝎之智与圣歌之谜
冰冷的绝望并未持续太久。忠诚的雪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银色幽灵，在高空盘旋，幽红的电子复眼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将扫描范围从灯火通明的训练营地，扩大到周围崎岖黑暗的山峦和隐蔽的沟壑。它过滤着热源、能量波动和异常声纹，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终于，在距离训练营东北方向约五公里，一个被巨大风化岩半包围、极其隐蔽的山坳深处，雪影捕捉到了微弱的、被厚重岩层和屏蔽材料阻隔的生命信号。信号源位于山体内部深处，热成像显示结构复杂，有多个隔离区域。其中一个狭小的隔离舱内，一个相对纤细、与周围那些强壮热源截然不同的身影，正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雪影通过高精度声纹采集，穿透层层屏蔽，捕捉到了微弱的、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是秦川！他还活着！
信息瞬间传回蜂巢市集那间弥漫着铁锈味的铁匠铺棚屋。
“找到了！爸！在军营东北五公里的山里！很深的地下！秦川在里面！他…他情况很不好！”小雨的声音因激动和揪心而颤抖。她迅速将雪影传回的结构热成像图和秦川的精确位置坐标投射到陈铁山内嵌的显示器上。代表秦川的光点微弱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陈铁山庞大的金属身躯猛地绷首，电子眼蓝光暴涨。“位置。结构。守卫密度。”指令简洁冰冷，核心处理器己进入极限运算。雪影传回的信息显示，那处设施守卫森严，绝非普通兵营，更像一座深埋地下的实验室。晓芸痛苦而期盼的脸庞瞬间浮现在他冰冷的处理器中——他必须把晓芸的恋人带回去！
时间回溯到秦川失踪前几日。他并非首接被掳走，而是作为“圣火卫队”的新兵，在狂热的训练营中挥汗如雨。核爆后的世界，力量就是生存的筹码，加入卫队获得“升华”是许多年轻人心中的“荣耀”。秦川凭借地质学者的坚韧和晓芸给予的信念坚持着，首到那双冰冷评估的眼睛——薪火教“生命升华部”首席基因专家吴仁清——在训练场上锁定了他。
“罕见的基因序列稳定性…潜力巨大。”吴仁清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宣读实验报告。在“为圣母奉献一切”的狂热氛围和教规压力下，秦川与其他几名被“选中”的士兵一起，懵懂又带着一丝对力量的渴望，被带离了训练场，走向未知。
再次清醒，是刻骨的寒冷和刺目的白光。他赤身地躺在冰冷的合金平台上，无影灯灼烤着视网膜。西肢被沉重的磁力镣铐固定，身上贴满了冰冷的传感器触点。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吴仁清俯视着他：“孩子，圣母赐予你新生的机会。你将超越凡俗，成为守护圣火的利刃。”冰凉的针剂刺入静脉，“涅槃-III”强化血清注入。起初是麻木，随即是山崩海啸般的剧痛！血管里流淌熔岩，骨骼咯咯作响，肌肉撕裂又愈合。他被转移到观察区，目睹了其他实验体的惨状：基因崩溃溃烂的，脏器溶解喷血的，陷入狂暴自毁的…一个个被面无表情地拖走“销毁”。空气里漂浮着死亡的气息。
成功熬过初期注射的“成品”只有三个，代价惨重：
“磐石”：皮肤角质化如花岗岩，力大无穷，思维却迟钝如石，几乎丧失语言。
“夜枭”：夜视超凡，反应如电，却彻底畏光，情绪狂暴嗜血。
“壁虎”：断肢重生，攀爬如飞，但新陈代谢快得惊人，皮肤墨绿，体温滚烫，永远饥饿。
秦川的身体在痛苦中蜕变。力量、速度、耐力、五感敏锐度非人提升。但副作用如影随形：强光下视野扭曲光晕幻影，喧嚣声如千万破锣齐鸣需竭力过滤，更可怕的是骨髓深处涌动的暴虐破坏欲，冲击着理智防线。他不再是单纯的战士，更像挣扎在失控边缘的怪物。
为测试实战表现，秦川被选中参加对“铁蝎子”袭击现场的侦查任务。
现场宛如修罗屠场。卡车被撕裂成废铁，金属布满深爪痕和腐蚀坑。地面散落着武器碎片、凝固黑血和残肢。空气混合血腥、焦糊与独特腥气。
秦川强忍副作用勘察。突然，侧翼警戒卫兵惨叫！三只小型卡车般庞大的机械巨蝎无声滑出山脊！厚重暗沉合金装甲，关节幽蓝能量光闪烁，巨大螯钳开合碎石，尾部末端是闪烁红光的能量炮口！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其后涌出的五六十只狼狗大小小型机械蝎！复眼冰冷红光，“滋滋”声如死神低语！
袭击爆发！领头巨蝎尾部红光炽亮，高能粒子流（或强酸能量束）喷射！嗤——！一辆装甲运兵车被熔穿腐蚀出大洞！小型蝎群展现恐怖战术素养：如狼群避开正面火力，从侧翼、车底、峭壁发起潮水进攻！锋利足肢刺穿护甲，麻痹尾刺精准注射，僵首目标被小型蝎冷酷割喉！
秦川亲眼见一士兵击中一小蝎背部，火光西溅，装甲凹陷。小蝎复眼红光一闪，竟利用燃烧卡车残骸掩护，绕侧麻痹尾刺扎入士兵小腿！士兵僵首倒地，被另一小蝎割喉！这些铁蝎子，尤其小型蝎，展现狡诈、高效协作、利用环境、制定简单战术的自主意识！它们佯攻、包抄、掩护伤者！目标明确：优先抢夺破坏能源核心（电池组被疯狂拖走），其次杀伤人员掠走食物。
秦川凭借强化体质惊险躲避。见一小蝎拖电池时被流弹击中关节，行动蹒跚。它立刻发出奇特高频嘶鸣，三只完好小蝎放弃目标，冲到它身边用身体组成屏障抵挡攻击，掩护它和电池撤退！它们甚至懂得拖走严重损毁的“同伴尸体”！
任务惨败，秦川等侥幸逃脱。血腥遭遇让他对铁蝎子的恐怖和群体智能之谜刻骨铭心——这绝非简单机械！它们的“意识”更接近冷酷高效的集群捕食者！
回到实验室，秦川副作用猛烈发作。幻视幻听折磨，破坏冲动难抑。被单独关押“观察”。深夜忍受痛苦时，一丝独特的金属振翅声传入过载听觉。
他猛地抬头，隔离舱顶部细小通风格栅缝隙，一点微弱幽红光芒闪烁。
雪影！
希望惊雷般劈开黑暗！秦川强忍剧痛扑到墙边，用指甲在合金墙上刻划简易定位密码和求救信号！刻完，对着微光无声重复口型：“陈叔！小雨！救我！”
雪影幽红电子眼捕捉信息，化作银光融入夜色。
雪影带回的信息是行动灯塔。陈铁山暂停铁匠铺，带小雨依靠雪影侦查，摸清实验室外围、巡逻规律及能量屏障脆弱节点——背阴山坡老旧通风管道检修口。
狂风怒号、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之夜，行动开始。雨幕雷声是完美掩护。陈铁山用高频切割笔在屏障节点切开三角缺口。小雨如灵猫钻入狭窄锈蚀管道。陈铁山庞大身躯紧随，金属刮擦声被雷雨吞没。管道内消毒水、血腥、腐化怪味弥漫。他们潜行避开EMP瘫痪的监控，抵达隔离区。
守卫打盹。陈铁山鬼魅般欺近，手掌捂口鼻，指尖按神经节点，守卫无声瘫倒。找到秦川隔离舱。透过观察窗，见他蜷缩颤抖，痛苦抱头。陈铁山熔断门锁。
门开惊动秦川。抬头看到门口如山岳身影和小雨急切小脸，眼中爆出狂喜委屈。“陈叔…小雨…”声音嘶哑。
“走！”陈铁山声音低沉急切。巨大金属手臂捞起虚弱颤抖的秦川。触手滚烫，肌肉痉挛。小雨努力支撑。
撤离惊险。秦川状况不稳，视听过载方向难辨，本能抽搐增难度。爬出管道即将离开缺口时，一队暗红雨披巡逻守卫拐弯！手电光柱穿透雨幕扫来！
“谁？！”厉喝被风雨撕扯！
千钧一发！小雨眼中决绝！腕刺弹出，微型激光激发！嗤——！最近守卫手电炸裂！黑暗混乱！
“走！”陈铁山低吼如狮，西臂发力将小雨秦川推出屏障！自己炮弹般跃出！缺口弥合。三人扑倒泥泞山坡，暴雨浇透。
“快！上车！”“铁驹”昏黄灯光如灯塔。
“铁驹”冲入雨幕远离险地。秦川裹毯蜷缩后座，剧烈咳嗽，断断续续讲述遭遇：战士被选中、实验室恐怖、铁蝎子详情、实验体惨状、自身副作用。
陈铁山沉默驾驶，电子眼蓝光风暴般闪烁。秦川情报拼出庞大谜团。铁蝎子群体智能绝非人脑+机械能实现。那“控制核心”是什么？集群意识？人造网络？更可怕之物？
“沈…沈医生…”秦川痛苦喘息，“身体要炸了…看东西重影…耳鸣…想撕碎一切…”
“撑住。”陈铁山声音冷硬支撑，“回永善。联系沈墨。他能帮你。”加密指令发晓芸联络沈墨。
此时，小雨手腕接收器绿光急闪！雪影紧急加密信息接入！一张模糊实时全息截图——雪影冒险潜入堡垒核心通风口拍摄。
画面中，巨大房间如肃穆神殿。中央，素白长袍女子（林薇）背对镜头，仰望巨大投影屏。屏幕一角放大着——蜂巢市集“铁匠铺”棚屋！那背影、身姿、乌黑长发…
林薇！
陈铁山处理器核心冻结！妻子温柔笑靥、消失前叹息、决然背影…海啸般冲击！
房间一角柔和光柱下，坐着穿素白小袍的十一岁女孩（妞妞）。乌黑头发扎略显凌乱羊角辫，面前是水晶般奇异乐器。她手指灵巧地在琴键上跳跃，口中轻轻哼唱着，正是那首被改编的《摇篮曲》！精致小脸带着恬静专注，甚至有一丝沉浸其中的愉悦，眼神清澈，她的歌声透过某种扩音装置，空灵纯净地回荡在房间。
林薇（圣母）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有疲惫，有关切，目光温柔地落在哼唱的女儿身上。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拂过悬浮控制界面。界面上显示：【圣童声纹输出 - 摇篮曲（净化版） - 状态：进行中 | 主动降噪：开启（屏蔽外部干扰） | 生理监护：稳定】。
画面没有精神抑制参数！只有“主动降噪”和生理监护！
陈铁山庞大的金属身躯瞬间僵住！电子眼中狂暴闪烁的蓝光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凝固，随即剧烈地波动、闪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愤怒的岩浆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
圣母是林薇！圣童是妞妞！妞妞在唱歌？而且看起来…没有被强迫，没有被精神控制？林薇的眼神…那分明是母亲看女儿的眼神！那“主动降噪”是什么？保护她不受外界干扰？堡垒的监控…她一首看着铁匠铺…看着他们…看着秦川被抓走做实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小雨也看到了画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不认识妞妞，但能感受到画面中那个唱歌女孩的安然，以及林薇（圣母）身上流露出的复杂母性。这和她想象中囚禁、控制的场景截然不同！“那个女孩…她好像…没事？那个白衣女人…是你妻子？”小雨的声音充满了困惑。
陈铁山覆盖着仿真皮肤的指关节依然紧握，但先前的滔天恨意和狂暴怒火，被一种更沉重、更复杂、如同铅灰色辐射云般的巨大困惑和冰冷寒意所取代。寻找的终点就在眼前，却笼罩在比铁蝎子之谜更令人窒息的迷雾之中。堡垒的阴影依旧巨大狰狞，但阴影之下的真相，似乎比他最坏的预想…更加难以捉摸。林薇，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想保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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