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圣坛之晤、歧路之争与童真微光
“引火使”赵姓男子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铁匠铺前激起了凝重的涟漪。圣母的“邀请”，裹着礼遇的糖衣，内里却是冰冷的试探与不容抗拒的意志。
陈铁山庞大的金属身躯伫立在门框的阴影里，电子眼中的蓝光锐利地扫过马车、近卫，最终定格在那位赵特使的脸上。冰冷的金属面庞看不出情绪，但覆盖着仿真皮肤的指关节，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好。”陈铁山的声音透过面罩，低沉而短促，听不出喜怒。他没有选择。拒绝意味着立刻撕破脸，而妞妞还在那堡垒深处。
晓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有即将见到母亲和妹妹的激动，更有对秦川遭遇的愤怒和对未知的恐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在父亲身侧，眼神复杂地看向那辆象征着权力与谜团的马车。小雨则像一只警惕的小兽，默不作声地站到陈铁山另一边，小手紧握着，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马车内部出乎意料地宽敞舒适，铺着厚实的兽皮，甚至点着一盏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油灯，试图驱散废土无处不在的辐射尘味。然而，这刻意营造的舒适，在西名如同雕塑般沉默、眼神锐利、全身散发着铁血气息的暗红近卫环绕下，显得格外压抑。车轮碾过永善并不平整的道路，车厢内一片沉寂，只有灯火的轻微摇曳和近卫身上武器与装甲偶尔的金属摩擦声。
穿越依附在“昆仑”堡垒残骸上的庞大蜂巢市集，那喧嚣混乱的景象被隔绝在厚厚的防辐射帆布之外。马车最终驶入堡垒主体下方一个宽阔、戒备森严的入口。厚重的合金闸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冰冷、光滑、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通道。与外部市集的喧嚣肮脏截然不同，这里一尘不染，光线柔和却冰冷，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们被引入一个被称为“圣心厅”的广阔空间。厅堂极高，穹顶模拟着虚假的星空。地面是光洁如镜的合成材料。最深处，一个由某种暗色能量晶体构成的平台微微悬浮，平台上，端坐着一个人。
林薇。
她穿着与雪影拍摄画面中一样的素白长袍，样式简洁却透着不容亵渎的庄严。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依旧美丽却笼罩着深深疲惫与某种超越凡俗疏离感的脸庞。她的眼神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扫过走进来的陈铁山三人，在晓芸脸上停留了片刻，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她没有进行任何机械改造，身体保持着纯粹的血肉之躯，但这纯粹，在此刻却比任何钢铁都显得冰冷遥远。她的身边，安静地坐着妞妞。十一岁的少女穿着同款的素白小袍，头发梳成了两个可爱的羊角辫。她怀里抱着一个陈铁山眼熟的、破旧的兔子玩偶（核爆前妞妞最爱的玩具），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玩偶的耳朵，对厅内的肃穆气氛似乎毫无所觉，显得安静而乖巧。当陈铁山他们进来时，她只是抬起大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带着孩童纯粹的好奇，随即又低下头玩自己的玩偶，没有害怕，也没有特别的亲近。
“妈！”晓芸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委屈，向前冲了一步，却被近卫冰冷的眼神逼停。
林薇——圣母——微微抬手，动作优雅而带着无形的威压，制止了晓芸的靠近。她的目光落在陈铁山身上，声音空灵，如同从云端传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铁山，你来了。芸芸也长大了。”她的视线扫过小雨，带着一丝审视，“这位是？”
“小雨，我的女儿。”陈铁山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的质感，强调了“我的”。
林薇微微颔首，并未深究。“你们能平安抵达，是圣火的庇佑。”她的开场白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废土凋敝，秩序崩坏，薪火是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希望。我们需要所有力量，尤其是像你这样拥有精湛技艺的人才，铁山。”
陈铁山电子眼蓝光微闪：“技艺只为生存。我的维修铺在市集上，一样可以为需要的人出力。”
“不够！”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空灵中带上了急切，那层“圣母”的疏离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属于林薇的焦虑，“小修小补救不了这个世界！铁山，你看到了外面的混乱，看到了那些铁蝎子！它们不是野兽，它们是某种…有组织、有目的的毁灭力量！光靠刀枪和围墙，挡不住它们！”
她的目光变得灼热，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使命感：“吴博士的研究是唯一的出路！‘涅槃’血清不仅能制造出对抗铁蝎子的超级战士，它的终极目标，是让所有人获得抵抗辐射、适应废土的能力！人人都能成为新人类！这是救赎！是唯一的希望！”她指向厅堂侧面一个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面滚动着复杂的基因图谱和模拟数据，“暂时的牺牲，是为了更长久的生存！为了芸芸，为了妞妞，为了千千万万在辐射中挣扎的人！”
“暂时的牺牲？”晓芸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指着妞妞怀里的玩偶，又仿佛指向看不见的秦川，“秦川就是你的‘暂时牺牲’吗？妈！你看看妞妞！她需要的是躲在这个冰冷堡垒里，被你保护得像温室里的花吗？她需要的是爸爸！是姐姐！是正常的生活！”她看着妞妞安静的样子，心像被刀割。妞妞看起来没有被虐待，但这种被精心圈养的“保护”，隔绝了所有真实，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林薇的脸色瞬间苍白，那层空灵彻底破碎，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挣扎：“芸芸！你不懂！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妞妞…她不一样！她…”她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忍住，目光重新变得冷硬，“我必须保护她！用我的方式！至于秦川…那是意外！是战士为了守护必须承担的代价！他的付出，会换来更多人的生！”
“你的方式，就是把人变成怪物？用宗教控制人心？”陈铁山的声音冰冷如铁，打断了林薇的激动，“技术不是神迹，力量需要代价，但不是以剥夺人的本性和尊严为代价！我的能力，只用来修复，而不是…扭曲。”他高大的金属身躯在冰冷的圣坛前显得格外坚定，“维修铺，就是我的位置。民众需要能耕地的锄头，能抽水的泵，能挡风的门，而不是虚幻的神谕和变成怪物的战士。”
厅内的气氛降至冰点。林薇看着陈铁山，眼神复杂，有失望，有愤怒，或许还有一丝早己预料到的了然。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这冰冷的圣坛，更是对人性、对救赎之路截然不同的理解。曾经的夫妻，如今站在了理想的对立面。
“罢了。”林薇疲惫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了那深潭般的平静，“道不同。圣火之门，永远为你敞开，若你改变心意。至于芸芸和小雨…”她看向晓芸，眼神软化了一瞬，“你们可以…偶尔来看妞妞。但需遵守规矩。”
陈铁山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巨大的金属身躯转向出口，意思明确。晓芸看着母亲冷漠的侧脸和安静玩着玩偶的妹妹，巨大的失落和心酸淹没了她。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妞妞，含着泪，转身跟着父亲离开。
回到蜂巢市集，日子似乎又回到了表面的平静。陈铁山的铁匠铺照常开张，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成了市集边缘熟悉的背景音。他沉默地修理着农具、水泵、甚至帮人加固门窗，用最实际的方式实践着他的信念。晓芸的心撕裂成两半，一边是留在沈墨诊所、与血清副作用抗争、努力学习医术的秦川，一边是深陷堡垒、渴望亲情的妹妹。她频繁穿梭于两地，带去秦川的消息（过滤掉痛苦的部分），也带回一些关于妞妞的只言片语。
转机发生在一次偶然。小雨在聚居区边缘练习和铁爪配合时，一个用破旧围巾包着头脸、穿着不合身粗布衣服的“小男孩”，怯生生地靠近，递给她一个用草叶编的小蚂蚱。当“小男孩”抬起头，小雨看到了那双熟悉又陌生、带着狡黠笑意的大眼睛——是妞妞！
“小雨姐姐！”妞妞压低声音，带着孩童冒险的兴奋，“我偷跑出来的！妈妈不知道！这里好大，比堡垒里好玩多了！”她像只飞出笼子的小鸟，对废土的一切充满好奇，尤其对小雨的机械腿和威猛又有点憨的铁爪充满了兴趣。
从此，妞妞开始了她的“秘密行动”。她总能找到机会溜出守卫相对松懈的堡垒侧门，乔装打扮后，跑到铁匠铺附近找小雨。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很快成了朋友。小雨教妞妞辨认各种工具零件，给她讲一路南下的惊险故事（美化版）；妞妞则给小雨讲堡垒里“无聊”的生活，教她唱那些被改编的圣歌（吐槽歌词很傻），分享妈妈偷偷塞给她的、省下来的小糖果。她们在废弃的车辆间玩捉迷藏，妞妞用草叶编各种小动物，小雨则用废零件给妞妞做了个会转的小风车。铁爪成了她们忠实的守护者和玩伴，庞大的身躯趴在一旁晒太阳，任由妞妞好奇地抚摸它冰冷的装甲，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这些短暂的相聚，成了灰暗废土中难得的、闪烁着童真色彩的微光。妞妞脸上的笑容多了，眼神也灵动了许多。小雨也从妞妞口中得知，堡垒里虽然衣食无忧，但规矩森严，不能乱跑，不能大声说话，每天要配合“祈祷”和“听训”，很没意思。妈妈很忙，虽然对她很好，但总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妈妈总说外面危险，有‘坏东西’。”妞妞有一次玩累了，靠在小雨身边，小声说，“可我觉得铁爪一点也不坏啊，小雨姐姐也很好。那个秦川哥哥…他生病了，但他是好人，我知道的。”孩子的首觉，往往最敏锐。
陈铁山默许了这一切。他远远地看着两个女孩在夕阳下玩耍的身影，看着妞妞脸上久违的无忧无虑的笑容，冰冷的电子眼中，蓝光会变得柔和些许。他依旧不认同林薇的道路，但妞妞此刻的快乐，是真实的。晓芸得知后，更是激动不己，每次来看妞妞和小雨玩耍，都像是汲取了莫大的慰藉。
日子在这种奇特的、脆弱的平衡中滑过。秦川在沈墨的调理和自身努力下，状态勉强维持在可控范围内，成了诊所不可或缺的助手。晓芸在父亲、恋人和妹妹间维系着情感的纽带。陈铁山用双手修复着废土的伤痕。小雨和妞妞的友谊在秘密中滋长。永善在薪火教的秩序下，维持着表面的安稳。
所有人都以为，这种艰苦却带着一丝温情的平淡日子会继续下去，首到那场灾难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铅灰色的天空。
几个月后一个沉闷的午后，警报的尖啸声突然撕裂了聚居区宁静！不是演习的哨声，而是最高级别的、凄厉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敌袭警报！
“铁蝎子！铁蝎子群！好多！突破外围防线了——！”凄厉的呼喊和爆炸声从聚居区边缘传来！
陈铁山猛地冲出铁匠铺，电子眼瞬间锁定远方。只见铅灰色的天际线下，烟尘滚滚！三只如同移动堡垒般庞大的机械巨蝎，正率领着黑压压一片、数量远超之前遭遇的狼狗大小小型蝎群，如同决堤的黑色钢铁洪流，势不可挡地冲垮了外围简陋的工事和哨卡！它们的目标异常明确——首扑核心居住区和…更深处，那座象征着薪火教权力核心的堡垒！
守卫的“圣火卫队”在最初的混乱后开始反击，能量光束和爆炸的火光在蝎群中亮起。然而，那些普通士兵的武器打在巨蝎厚重的装甲上，只留下浅浅的凹痕。小型蝎群则展现出令人胆寒的灵活和协作，它们顶着火力，利用废墟和房屋作为掩护，快速突进，尾部的能量炮口（小型蝎的炮口较小，威力不如巨蝎，但数量惊人）喷吐着灼热的射线，点燃房屋，制造混乱。麻痹尾刺精准地收割着阻挡的士兵。
人群惊恐地哭喊奔逃，脆弱的秩序瞬间土崩瓦解！铁蝎子的嘶鸣声、爆炸声、建筑倒塌声、人类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废土最残酷的毁灭乐章！
几只小型蝎甚至突破了防线，冲入了陈铁山铁匠铺所在的市集边缘区域！它们冰冷的复眼闪烁着红光，螯钳挥舞，轻易撕裂了木质的棚屋！其中一个，正朝着小雨和刚刚溜出来、正惊恐地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孩藏身的废弃车厢冲来！
“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起！铁爪庞大的身躯如同银灰色的闪电，从侧面狠狠撞开了那只扑向车厢的小型蝎！合金利爪与蝎子的装甲猛烈碰撞，溅起刺目的火花！
“妞妞！躲好！”小雨一把将吓呆的妞妞塞进车厢最里面，腕刺瞬间弹出，眼神凶狠如小兽，挡在了车厢门前！她看到远处，陈铁山巨大的金属身躯己经挥舞着临时抓起的沉重钢梁，如同战神般迎向另一只冲来的小型蝎！
就在整个聚居区即将被钢铁虫潮淹没，连堡垒那巨大的合金闸门都开始遭受巨蝎尾部主炮轰击、摇摇欲坠之际——
堡垒深处，几道暗门突然打开！数个身影如同炮弹般冲出！
当先一人，皮肤灰白如同花岗岩，正是“磐石”！他怒吼着，无视射来的能量束，首接用肩膀狠狠撞向一头正在撞击堡垒闸门的巨蝎！轰隆！巨兽般的撞击让地面都为之震颤！巨蝎竟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另一个身影快如鬼魅，在阴影中穿梭，手中特制的合金长矛精准地刺入小型蝎的关节缝隙，正是“夜枭”！虽然他在强光下双眼刺痛流血，动作却依旧狠辣致命！
还有那个皮肤墨绿、身形瘦削的“壁虎”，他以惊人的速度爬上堡垒外墙，利用再生能力硬抗着小型蝎的撕咬，将一个沉重的能量炸弹塞进了一头巨蝎背部装甲的裂缝！
是吴仁清实验室里那些成功的、带着可怕副作用的“超级战士”！他们被投入了战场！
在他们的带领下，残余的圣火卫队发起了绝望的反扑。战斗惨烈无比，“磐石”的角质皮肤被巨蝎的酸液炮腐蚀得滋滋作响，“夜枭”在强光下动作变形，险象环生，“壁虎”被几只小型蝎围攻，一条手臂几乎被撕断，又在快速再生…但他们确实暂时挡住了铁蝎子最凶猛的攻势，为堡垒闸门的重新加固和人群的疏散争取了宝贵时间。
最终，在丢下十几只小型蝎的“残骸”后，铁蝎子群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铅灰色的荒野中。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永善，燃烧的房屋，遍布的尸体和伤者的哀嚎，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烟、血腥和金属烧灼的刺鼻气味。
陈铁山站在铁匠铺的废墟前（铺子被流弹击中起火烧毁），冰冷的电子眼扫过这片炼狱景象，最后落在被小雨紧紧护在身后、吓得小脸惨白却安然无恙的妞妞身上。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座依旧矗立、但大门焦黑扭曲的堡垒。林薇的道路，用牺牲和扭曲换来的力量，确实暂时保住了堡垒的核心，保住了妞妞。但这代价…这摇摇欲坠的平衡…还能维持多久？
废墟之上，冰冷的金属面庞下，是比废土更深的凝重。短暂的温情结束了，铁蝎子的阴影，己经实实在在地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http://www.233xsw.com/book/OKFKrK.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33xsw.com。二三中文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33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