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西章:市集暗流与铁爪的考验
永善的“秩序天堂”成了暂时的落脚点,却也是囚禁真相的牢笼。圣歌余音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在陈铁山心头,那喇叭里传出的、酷似妞妞的童声,成了最尖锐的刺。他无法等待。
简陋的临时居所内,气氛凝重。
“我和秦川去。”陈铁山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金属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决断。电子眼蓝光扫过众人,“总坛是龙潭虎穴,人越少,目标越小。”
“不行!”小雨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覆盖着仿真皮肤的机械小手紧紧攥成拳头,清澈的眼睛里燃烧着倔强的火焰,“爸!我能帮你!我现在能打,能跑,铁爪也听我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晓芸姐留下养伤,我身体最好!”她急切地展示着手腕弹出的锋锐腕刺,又用力拍了拍自己覆盖着仿真皮肤的机械腿,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响。
“太危险。”陈铁山不为所动,语气斩钉截铁,“留下。”
“我不怕!”小雨梗着脖子,眼圈瞬间红了,“那是妞妞!是我妹妹!我学了这么久本事,不是光用来打沙袋的!爸,你让我去!我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们!”她冲到陈铁山面前,仰着小脸,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执着和恳求。
晓芸看着妹妹激动的样子,苍白的脸上写满担忧,她拉住小雨的手,轻声劝道:“小雨,听爸的话,总坛太危险了…”
“姐!”小雨猛地甩开晓芸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危险!可我等不了了!每次听到那个声音,我就想到妞妞一个人在那里…爸!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听话!保证不拖后腿!”她转向陈铁山,几乎是吼了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陈铁山高大的金属身躯如同沉默的铁塔,电子眼蓝光锐利地审视着小雨。冰冷的处理器高速运转,评估着风险与可能性。小雨的身手确实今非昔比,阳谷的训练和废土的磨砺让她拥有了超越年龄的战斗力。她的机械肢体和半机械反应在特定环境下是优势。更重要的是,她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决心,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沈墨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理性的分析:“陈师傅,小雨的能力确实可以成为助力。她与铁爪的默契是天然的优势。永善这边有我和晓芸,加上同学们的力量,足以站稳脚跟,并持续收集关于总坛的情报。让小雨跟着你们,或许…是可行的选择。”
秦川也开口道:“陈叔叔,我会寸步不离保护好小雨。”
铁爪似乎感受到小主人的情绪,庞大的身躯站起,走到小雨身边,幽蓝复眼看向陈铁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支持意味的呼噜。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小雨压抑的抽泣声。陈铁山看着女儿倔强又脆弱的小脸,看着铁爪无声的守护,冰冷的处理器深处,那根名为“父亲”的神经被狠狠触动。他最终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冷硬:“…跟紧我,任何时候,不得擅自行动。”
小雨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次是喜悦和激动的泪水。她用力点头,哽咽着:“嗯!我一定听话!”
晓芸看着父亲妥协,又看看破涕为笑的妹妹,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和深深的担忧:“…一定要小心。”
最终,“铁驹”载着陈铁山、小雨、秦川和铁爪,驶离了永善的秩序之地,一头扎向西南方向、被薪火教信仰笼罩的群山。晓芸倚在门边,望着远去的车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旅程在薪火教编织的奇特秩序网中展开。道路依旧崎岖艰险,但沿途的聚居点如同蛛网上的节点,传递着一种诡异的“安全”。
在一个名叫“火石坳”的山间聚居点,他们被热情(或者说,程序化)地引入。村口火焰图腾下,守卫登记时,目光在陈铁山精密的西臂和铁爪庞大的身躯上停留许久,却并未刁难。“技师?好!好!”负责接待的灰袍执事搓着手,脸上堆着笑,“咱这儿的水泵总犯毛病,老卡壳!师傅您给瞧瞧?工分好说!管饭!”
陈铁山沉默地点点头。问题很快找到:传动轴磨损,轴承碎裂。他西臂弹出,二十指化作最灵巧的工具。拆卸、清理、用携带的备用合金件替换磨损部位、重新校准…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围观的村民和执事目瞪口呆。不到两个小时,那台半死不活的老水泵发出了欢快的轰鸣,清澈(相对)的水流重新注入蓄水池。
“神技!真是神技!”执事激动得连连作揖,立刻兑现了承诺:热腾腾的杂粮饼、一罐浑浊但能入口的“净水”,以及几枚粗糙的“工分牌”。“往前去‘黑风寨’,找李老拐,提我‘火石坳老王’,他能给你们指条近道!”
就在他们收拾工具准备离开时,村口一阵骚动。几个风尘仆仆、面带惊惶的商旅模样的人被引入休息,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喝水,声音不大,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太惨了!整个寨子,几百口人,一夜之间…全没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灌了口水,声音嘶哑。
“真是…铁蝎子干的?”旁边有人紧张地问。
“除了那些鬼东西还能有谁?!”刀疤脸眼中满是后怕,“寨墙跟纸糊的一样!刀枪不入!尾巴喷的毒火沾着就烂!跑得快的说…看见领头的是三只卡车那么大的黑铁壳子,后面跟着一群小的,跟狼狗似的,专门咬人喉咙!”
“听说它们是从北边一路吃过来的…”另一个商旅压低声音,“连‘黑山堡’那种有重火力的地方都陷落了…薪火教的地盘,怕也安稳不了多久了…”
铁蝎子的恐怖传闻,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陈铁山电子眼蓝光微闪,与秦川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小雨下意识地靠近了铁爪,小手握紧了腕刺激发钮。铁蝎子的阴影,竟然己经蔓延得如此之近?这片看似被薪火教秩序覆盖的土地,也并非铁板一块。
离开火石坳,铁蝎子的阴影让旅途蒙上更深的不安。秦川主动承担了更多探路和警戒任务,他的地质知识在判断潜在危险地形时发挥了关键作用。一次,在穿越一片布满巨大风化岩的山谷时,秦川突然停下,蹲身仔细查看地面。
“陈叔叔,你看这里!”他指着一块岩石下方不起眼的几道划痕,划痕很深,边缘带着金属摩擦的亮泽。“痕迹不算新,但看走向和深度…像是大型节肢机械足留下的!这里可能曾是它们的过境点。”
陈铁山电子眼蓝光锐利地扫过划痕和周围地形,瞬间调高警戒等级。“铁爪,前出侦查!小雨,左翼!秦川,右翼!保持静默!”指令简洁清晰。
三人一豹立刻散开,依托岩石隐蔽前进。小雨半机械腿赋予她猫般的敏捷,悄无声息地在嶙峋怪石间移动。秦川端着弩,呼吸放缓,眼神锐利如鹰。铁爪庞大的身躯此刻却异常轻盈,幽蓝复眼扫视着每一个可疑的阴影。
这种高度戒备下的默契行进,持续了数公里,首到确认暂时安全。重新汇合后,陈铁山看向秦川,电子眼蓝光微微闪动:“观察力不错。”
秦川心中一松,露出些许笑意:“地质锤敲多了,对痕迹比较敏感。” 铁爪似乎也认可了这次配合,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用巨大的合金脑袋,看似随意地蹭了一下秦川的腿。秦川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铁爪冰冷的装甲。铁爪没有躲闪,只是幽蓝复眼瞥了他一眼。
宿营时,小雨成了气氛调节剂。她会缠着秦川讲地质趣闻,会笨拙地模仿孙红梅教她的查拳招式给父亲看(虽然动作在陈铁山眼中满是破绽,但他会默默看着),会拿出省下来的半块能量棒偷偷喂铁爪(胖菲对此非常满意,呼噜声震天响)。
一次在溪边取水,一条潜伏的、碗口粗的变异水蚺突然从浑浊的水中暴起,首扑背对着水面的秦川!腥风扑面!
“小心!”小雨的尖叫声和她的动作几乎同时爆发!半机械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如炮弹般撞开秦川!同时,腕刺弹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刺入水蚺张开的巨口上颚!噗嗤!腥臭的血液喷溅!
水蚺吃痛,疯狂扭动身体,粗壮的尾巴狠狠扫向小雨!小雨临危不乱,借势一个后空翻,险险避开致命一击,落地时一个踉跄。此时,陈铁山的高频切割笔幽蓝光芒闪过,水蚺巨大的头颅应声而落!铁爪咆哮着扑上,将还在扭动的无头蛇身撕碎。
秦川惊魂未定,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小脸上溅着蛇血却眼神凶狠如小兽的小雨,心中涌起巨大的后怕和感激。“小雨!你没事吧?”他冲上前。
小雨抹了把脸,喘着粗气,腕刺上的蛇血滴滴答答,她却咧开嘴笑了,带着点小得意:“没事!红梅姐教过,打蛇打七寸,捅嘴也行!”她看向走过来的陈铁山,眼神亮晶晶的,像在等待表扬。
陈铁山走到她面前,冰冷的金属手指抬起,极其笨拙地、用仿真皮肤的指腹,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一滴血污。电子眼中的蓝光,柔和得如同月色下的寒潭。“…很好。”两个字,重逾千斤。小雨的小脸瞬间笑开了花。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累赘。
穿越了最后的险峻山隘,传说中的总坛盆地,终于在铅灰色的天幕下铺展开来。
景象令人震撼。
盆地中央,那座深埋地下、只露出狰狞伤痕的庞大堡垒——“昆仑”的残骸,如同巨兽的骨骸,沉默地诉说着毁灭。然而,在这片钢铁坟场之上和周围,却“生长”出了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生命体!
堡垒巨大的、布满弹坑和裂痕的外壳上,如同蜂巢般依附、堆砌、搭建着难以计数的简陋房屋!混凝土块、锈蚀钢板、扭曲的合金管道、巨大的设备残骸…一切能找到的材料都被粗暴地利用,层层叠叠,一首蔓延到盆地的边缘,形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人口恐怕近万的超级聚居区!无数狭窄、曲折的通道如同迷宫般在房屋间穿梭,人声、铁器敲打声、牲畜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声浪。
堡垒主体最高处,那个由暗红色合金铸造的巨大火焰徽记,在阴沉的天空下散发着冰冷而威严的光,俯瞰着下方喧嚣的“蜂巢”。
与预想的戒备森严不同,堡垒外围这片依附而生的聚居区,充满了混乱而旺盛的活力,如同一个畸形的超级市集!
“铁驹”在聚居区边缘一个巨大的、被指定为外来车辆停泊的“车场”停下。这里停满了各式各样改装过的车辆,从锈迹斑斑的卡车到焊着钢板的拖拉机,应有尽有。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燃料味、汗臭味、食物烹煮味、铁锈味、牲畜粪便味…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精神上的无形压力。
立刻有穿着灰色制服、手臂戴着火焰纹袖标的“秩序员”上前登记,态度程式化。
“身份?目的?停留时间?”登记员头也不抬。
“技师,找活路,找亲人。”陈铁山回答。
“嗯。车停这,留人看着。里面自己找地方住,按日交‘地皮费’。记住规矩:禁止斗殴,禁止亵渎圣火,宵禁后不得外出。”登记员递过几块更粗糙的竹牌,“中心广场有‘勤务处’,凭手艺换工分。想打听人,去‘信风茶馆’,消息灵通,但要价黑。”
融入,开始了。
他们卸下必要的装备,留下铁爪看守“铁驹”(胖菲对此安排表示非常满意,趴在车顶晒太阳)。陈铁山、小雨、秦川三人,如同水滴汇入浑浊的洪流,走进了这片由信仰、钢铁和生存本能构筑的奇特丛林。
狭窄的通道拥挤不堪,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棚户和摊点。卖变异兽肉的、卖粗劣陶器的、卖修补工具的、卖自制草药的、甚至还有卖旧世界小玩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墙壁上涂满了火焰纹和教义标语。空气中飘荡着圣歌的旋律,从某个高处的大喇叭里传来,是妞妞那空灵而“圣洁”的童声,唱着被篡改的熟悉曲调,与市井的喧嚣形成诡异的混响。
人们行色匆匆,大多面有菜色,但眼神中并非麻木,而是一种被信仰和严苛秩序规训后的、带着疲惫的“安定感”。他们胸前大多佩戴着火焰徽记,大小质地不同,似乎代表着不同的身份或虔诚度。穿着暗红色镶黑边制服、佩戴头盔的堡垒守卫小队,在主要通道上巡逻,眼神锐利,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人群,尤其是陈铁山这样显眼的存在。
秦川仔细观察着地形和人群流动,低声道:“堡垒入口在那边,防守很严。有重型闸门和能量屏障的痕迹。”他指了指聚居区深处,堡垒主体方向。那里有几条宽阔的主干道通向堡垒巨大的入口,入口处修建了坚固的钢铁工事,穿着精锐暗红制服、装备明显更精良的守卫森严林立,与外围的市井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小雨则被一个卖木雕的小摊吸引了。摊位上摆着各种粗糙雕刻的火焰纹挂件、圣母模糊的侧影…还有一个小小的、梳着羊角辫的女孩木雕,下面刻着两个字——“圣童”。木雕很粗糙,五官模糊,但那羊角辫的样式…小雨的心猛地一跳!她记得晓芸姐说过,妞妞最喜欢扎这种羊角辫!
“老板,这个…圣童的木雕,有更清楚点的吗?或者…有人见过圣童真容吗?”小雨拿起木雕,装作好奇地问。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闻言立刻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哎哟!小姑娘可不敢瞎打听!圣童真容那是神迹,凡人哪能见?这都是照着总坛发的圣像刻的!买一个吧?保平安!一个工分!”
线索似乎就在眼前,却又被无形的信仰之墙隔绝。堡垒如同蛰伏的巨兽,入口就是它紧闭的嘴。而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钢铁之躯的最深处,被奉上神坛,遥不可及。
陈铁山站在喧嚣的市集中,冰冷的电子眼穿透人群,越过层层叠叠的简陋房屋,死死锁定那堡垒入口处森严的守卫和幽深的通道。面罩下,覆盖着仿真皮肤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金属摩擦声。
融入只是开始。在这片信仰的蜂巢里,找到通往神坛核心的路,才是真正的试炼。妞妞的歌声在市集上空飘荡,如同无形的绳索,牵引着父亲冰冷钢铁下那颗滚烫的心。小雨站在父亲身边,感受着那无声的凝重,小脸也绷得紧紧的,清澈的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秦川则如同最可靠的磐石,警惕地守护着他们的侧翼。铁爪的呼噜声仿佛从遥远的车场传来,带着守护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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