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很久都没有开口，看着宋云禾的目光中充满探究。
宋云禾道：“我知道此事让大人为难，我尚未洗脱嫌疑，按理说不能出狱，但是想必大人多少也听到了如今坊间的传言。”
陆忱稍一想就明白，“是你的丫鬟告诉你的？”
“文兰不敢瞒我。”宋云禾说。
陆忱的确知道如今外面在传些什么。
事发至今已经过去八天，街里坊间的传言愈演愈烈，甚至有时衙门口路过的百姓都会上前问一问衙役，杀人犯什么时候判，就在他进衙时还正好碰见。
“我必须得出去。”宋云禾认真道：“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不过才几日，我们的铺子已经无人问津了，再这样下去铺子就真的撑不住了，那是很多人的生计。”
陆忱嗓音微沉，“你只想着铺子，难道没有为你自已考虑过吗？”
“我考虑过。”宋云禾说：“所以我才想尽快出去，一日找不到证据，我的嫌疑便加重一分，这样下去，时间一久即便之后洗脱嫌疑，也会有人抱有怀疑。”
陆忱盯着烛泪沉默不言。
“我知道如若大人愿意放我出去，需要顶住很大的压力。”宋云禾说：“但我并非是在给你找麻烦，我有一计或许可用。”
陆忱抬眸，“你想怎么做？”
“不论那人是谁，必定对我恨之入骨才百般谋划，杀人嫁祸、引导舆论，都是为了让我锒铛入狱。”
她素来温和，难得言语这般冷然。
“如今这样的局面正是他想看到的，恐怕此刻已经在暗自窃喜，一切都在朝着他设想的方向推进，我们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一路，已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为今之计只能断了他的路，让他走上我们的路。”
“你是想……”陆忱脑中一霎清明，“你想拿自已诱他现身？”
宋云禾点了点头，“我之前久不在临安，身边又着文兰和叶冲，他应该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一旦我出狱，打乱他的计划，或许他会铤而走险。”
“不行！”陆忱冷声拒绝，“你这是在拿自已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云禾说：“如今大人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况且坊间已经有了有关大人的传言不是吗？说大人徇私枉法，迟迟不让我受审判决，众口铄金，他也同样在逼迫大人。”
“此事你无需忧心。”陆忱道：“我并不在意。”
“那如果一直找不到凶手呢？”宋云禾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大人又准备怎么办？是一直将我羁押在牢中，还是等有一天扛不住了就顺应民意。”
“云禾！”陆忱嗓音微沉，“你竟是如此看我的吗？我能护住你。”
这不是宋云禾第一次听到有人要护她，第一个是顾临，第二个是陆忱。
“可是我不想让你们护着我。”她说。
陆忱眼底慢慢浮上一丝凉薄，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宋云禾正色道：“护我的人注定需要牺牲，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因我犯险。”
陆忱看着她秀美的面容，他又从她身上发现了另外的特质，坚强、隐忍、勇敢。
这样的姑娘，他虚活二十余载才遇上一个，叫他如何不动心？
“大人。”宋云禾起身朝他一拜，陆忱连忙抬住她的手臂，听见她那张红润的唇间吐出的坚定，“只是一试，若不成功，我甘愿继续困于囚笼。”
陆忱缓缓吐了口气，“即便我同意，你能说服其他人吗？”
宋云禾知道，这个其他人指的只能是顾临。
“那就不让他知道这个计划。”
“你认为你瞒得住？”
宋云禾问：“大人是想告诉他吗？”
陆忱道：“我劝不住你，兴许你会听他的。”
“这次我谁的话也不听。”宋云禾道。
陆忱抬手把桌上的书摆正，“那如果我不放你出去呢？”
他看见她轻轻皱了一下眉，眼中有些苦恼，然后咬了咬下唇。
“那……那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那语气带了几分孩子气和颓丧，听上去乖巧又可爱，完全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陆忱目光逐渐柔和下来。
“要我答应你可以，”陆忱道：“我得派人保护你。”
……
宋云禾出狱时是在午后，头顶是春日疯涨的烈阳，不过几日，却恍惚过了一个春，竟不知外面日头竟这般烈了。
州府衙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前站着文兰，叶满等人，顾临高坐于马上，见她走出衙门才下马。
衙门前围着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这些日子杀人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以为是要定?谳，结果那小姐就这么全须全尾地自个儿走出了衙门，看样子连刑都没用。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缘由，有忍不住好奇的人出头相问。
“大人，怎么把杀人凶手给放了？”
陆忱立在檐下，淡淡道：“她并非凶手，自然该放。”
人群中议论声骤然沸腾。
“那是不是找到真正的凶手了？”
陆忱目光深寒，“此案审断皆为官府之事，不便透露。”
答案越是似是而非，越是引人猜测。
宋云禾转过身，朝着陆忱欠了欠身，道：“这些日子多谢大人照料。”
陆忱含笑道：“不必客气，回去吧，好好休息。”
宋云禾点了点头，缓步迈下台阶，顾临上前刚想说话，她却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别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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