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禾扬眉，问：“在门口吗？”
“已经请进来了。”陈善说：“在偏厅。”
“好。”宋云禾道：“上些茶点，就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她微微侧身，迎着顾临的目光问：“怎么了？”
“没事。”
厅中众人交头接耳，知府陆大人家的小公子和管家亲自上门，看来不是寻常交情。
一个画面乍然出现在王荣脑海。
那日一位姑娘到铺子里买了好些东西，送出门时伙计说上次这位姑娘来时，怀里抱着的是知府大人家的小公子。
怪不得呢，怪不得顾临也对她以礼相待。
王荣一下在地，耳中轰鸣不已，像是被人抽掉了气。
他认识的不过是衙门差役，论关系，他比得过吗？这官府他进得去，可未必能活着出来。
“来人。”宋云禾扬声道：“差人去衙门报官吧。”
“不！”王荣突然反应过来，嘶声道：“不要报官！不要报官！”
“哦？”宋云禾问：“看来王掌柜是想通了？”
“我赔！”王荣往前爬了几步，悲恸道：“我赔，我都赔……”
珠帘忽地脆响，似玉碎琼瑶。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过去，只一眼，皆是一惊。
只见姑娘一袭月白锦缎罗裙，眉若远黛，青丝如瀑，只用一支玉簪松松挽起。
她眼神柔软如水，嘴角甚至噙着淡淡的笑意，分明还是闺中少女，但今日手段可谓是纵横捭阖，谁还敢小觑。
宋云禾立在厅中，道：“把王荣送回去好生看着，别让跑了。”
随即看向顾临，“二爷，我先去待客。”
顾临跟着走出来，“好。”
房中吵得人厌烦，宋云禾刚一走，顾临也跟着离开。
厅中顿时如炸开的油锅。
“你说她是诈咱们还是……”一人抬袖擦着汗。
他身旁的人脸色更白，“我，我见过她，她在我铺子里买过东西。”
“我也见过，来了好几次。”这话说完，那掌柜就捂着脸哭了出来。
左右都只有两条路可走，端看是要钱还是要命。
一掌柜掏出烟袋，手哆嗦半天没点燃，把东西一扔，道：“保命吧，攒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要是死了，媳妇带着孩子和钱改嫁，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
陆柏玉在圈椅上坐得端端正正，但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两只落不到地的小脚偷偷在袍子下动来动去。
宋云禾一进来就看见陆柏玉这副模样，顿时笑出了声，“你怎么坐得这样板正？”
陆柏玉看见她就眼珠子一亮，奶声奶气说：“爹爹说，到别人家里做客的时候要守礼。”
郭睦站在陆柏玉身侧，对宋云禾行礼，“云姑娘，小少爷说想给您送糖，我听说姑娘在府上，便冒昧带着小公子来叨扰了。”
桌上的茶点一丝未动，宋云禾摸了摸陆柏玉的脑袋，“你饿不饿？”
陆柏玉摇头，“姐姐家里的管事说你有事，郭睦说送完东西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他拍了拍桌上的漆盒，“这是给姐姐送的糖。”
宋云禾打开一看，“攒了这么多？你写了多少字呀？”
陆柏玉抿了抿唇，想了想说：“我写得不多，因为我手疼，不过爹爹听说我是攒给姐姐吃的，他说做人不能抠门，就给了我许多。”
宋云禾握着陆柏玉的手指揉了揉，“习字辛苦吗？”
“不辛苦！”说完，陆柏玉又迟疑了一下，“好吧，有一点辛苦，但是我小叔说要好好读书才能升官发财”
宋云禾笑了，“那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陆柏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对。”
“嗯”宋云禾说：“既然不对那就不听，你要是拿不定主意的就问你父亲，你父亲每日规定写多少就写多少，欲速则不达。”
陆柏玉似懂非懂，还是说：“好。”
“还有。”宋云禾又说：“糖不能多吃，你还在长牙。”
宋云禾的确还有事，没多留，让人给陆柏玉装了个果脯攒盒带回去。
另一头，顾临回到院中，让人把叶满喊过来。
“云禾和陆忱认识？”
“昂。”叶满看着他。
“怎么认识的？”顾临问。
他离开不过十来日，想必就是他不在临安的时候相识，他无心探听她的私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云禾和陆忱的相识离不开叶满，叶满缩着头不敢答话，只拿眼睛偷偷瞟顾临，刚一对上眼又慌乱地移开。
顾临撑着腿打量他，“你又干了什么事？”
叶满搓了搓手，“也，也没什么。”
他一紧张就结巴，顾临目光锐利，无需再度追问，只是盯着叶满，就让他感觉到浓沉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对顾临是又敬佩又畏惧，不敢在他面前撒谎，只好如实道。
“就，就是我和云姐姐第一回下山，我把她给弄丢了，然后她就认识了陆大人。”
叶满泛泛一提，但仅仅是如此的话不足以让他心虚畏惧成这样。
顾临靠在椅中，静静看着叶满，等他回答。
叶满站了一会儿，忽然屈膝在顾临跟前跪下了。
顾临当即坐直，准备伸手去扶叶满，想了想作罢，若真是犯了大错，让他长长教训也好。
叶满垂着头道：“我贪玩，和云姐姐走散了，后来……”
他事无巨细一一道来，越说就觉得房中空气愈发沉闷，他也不敢抬头去看顾临的脸，他犯的确是大错，一个不小心就是一条人命。
“哥……”叶满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抓顾临的衣摆，“我知道错了。”
顾临刚想开口，耳中传来脚步，抬目一看，宋云禾撑着伞步入院中。
天上刚刚开始飘起细雨，伞面还未完全湿透。
看见跪在地上的叶满，宋云禾加快了脚步，问：“发生了什么？”
顾临起身，丢下一句“好生反省”，出去之后带上了门。
宋云禾担忧地看着门扉，“叶满怎么了？”
顾临不接话，从她手中接过伞，“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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