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禾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承认被这番话刺进了心里，她甚至己经想到了答案。
他心里装着天下，肩上扛着太多的责任，每一步都关乎无数人的生死。
那是一个无从改变的答案。
她幽幽道：“无论他选什么，我都不愿用这种方式去试探他。”
齐玉轻笑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讥讽，“你不敢赌，是因为你心里清楚，他未必会选你，对吗？家国大义，江山社稷，哪一个不比儿女情长重要？林玠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心中装的是天下，而你……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宋云禾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你不必用这些话来激我。”宋云禾道：“即便他真的选择了大启，我也不会怪他。若他为了我放弃一切，那他便不是林玠了。”
这番话几乎堵住了齐玉全部的后话，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中浮起一丝阴郁，“那你就等着。”
宋云禾蓦然抬头，“你要干什么？”
……
“你要干什么？”
常志庸拦住去路。
“去找她。”顾临一边绑着臂缚一边道。
他伸手去拿另一只，常志庸把臂缚一脚踹开，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去哪里救？对方数十万大军，营中戒备森严，你怎么救！简首是痴人说梦！”
顾临握住他的手，一把拽开，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妻子。”
“不管是谁。”常志庸强硬道：“你是军中将领，没有军令不得擅离职守，我没下令，你今日就走不出这个大营！”
顾临后退两步看着常志庸，单手摸到腰间，一把扯下腰牌，低头看了看，朝着常志庸一扔。
“我自请卸职。”
“林玠！”常志庸怒道：“你以为卸了职就能解决问题吗？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她？”
“能不能救，总要去试一试。”顾临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臂缚，一瞬间酸了眼眶。
这是他率军离军之后收到的家信，用了最好的工匠，最好的料子，臂缚上的皮绳是她亲手所缝，内侧还刻了他们的名字。
顾临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仿佛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
他的眼眶发红，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胸口闷疼得说不出话来。
常志庸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你这样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她，还很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你要是出了事，她回来了怎么办？”
顾临红着眼抬头，“那您有什么办法吗？”
常志庸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玠，那双眼此刻含着泪，眼中甚至有恳求，可他没有办法。
顾临从常志庸的眼睛里读到了答案，垂下头，把臂缚缓缓往手臂上系。
他的声音很低，“九年前那一战夺走我所有家人的命，我本就孑然一身，只想等这一战过去和她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要是没了她，我这条命……”
他笑了笑，“不要也罢。”
这一刻，常志庸感同身受，他也曾经经历过同样的痛苦，两个儿子被俘，绝望下在敌营里自尽，那两个鲜活的生命，曾经在他面前嬉笑打闹，转眼间却成了高悬在瞭望台上的腐尸。
之后就成了经年难消的噩梦。
常志庸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无数次都在后悔，要是当初我能再勇敢一点，再果断一点，是不是就能救下他们……”
“你去吧。”常志庸拍了拍他的肩，“别让自己后悔。”
顾临拿起刀，“要是我回不来，替我……”
“别说丧气话！”常志庸打断他。
顾临摇了摇头。
回不来或许就意味着这世上再无林玠和宋云禾，有些话得在人活着的时候说。
“替我们立一个衣冠冢，合葬。”
常志庸一把年纪，听见这句话竟也红了眼，“好，但是你一定得回来。”
顾临没说话，把刀别到腰后，走出营帐。
外面两匹马，叶冲立在一旁，“我也去。”
……
自那日后，马车封窗的挡板全都拆了，能看见车窗外的风景。
但护卫更为严密，队伍前后至少两百人，根本没有可能逃脱。
“这是去哪里？”
“去大营。”齐玉有问必答，毫不避讳，“我还有些事需要回营解决，等解决完便可去京都，京都的天气没有你们定安冷，你应该能习惯，到京都约莫是开春，京都的郊外有……”
宋云禾兴致缺缺地闭上眼，齐玉止住话头，眼神黯了片刻。
没关系，日子还长，总有一天，她会习惯的。
当日夜里，马车终于抵达大营，宋云禾被带进一座营帐，莲花被安置在隔壁，西周戒备森严。
雪己经停了，雪地里一片白，被月色一浸，西野茫茫。
“不能再进了。”顾临蹲在雪地里往下看。
这里是一个小山包，敌方大营就在山坳里，灯火延绵望不到头。
叶冲蹲在一旁，喝了口烧刀子暖身，“这里少说也有八九万人。”
山坳背后是一片断崖，前方地形开阔，一旦靠近就会被望楼上的人发现。
“怎么办？”叶冲问。
顾临看着下方，目光锁在敌营中央那座最大的营帐上，那是敌军主帐。
如果云禾被关在这里，不会离主帐太远，应该就在附近的某个营帐之中。
“等他们派人出去巡逻。”
“你的意思是……”叶冲立刻反应过来，“杀了他们的探马，扮成他们的人混进去？”
顾临点了点头，“暂时是这个计划。”
他收回目光，起身往另一侧走，“先休息，养好精神。”
己经几日未曾入眠，最多眯上一个时辰，到了这里，离她更近的地方，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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