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将军不喜闲聊,在军中没对他提过此人,昨夜倒是听莲花嘀嘀咕咕,说夫人府上收留了一个俊俏的公子哥,想必就是此人了。
“你想打听什么?”叶冲点头,往外走去马棚里牵马。
齐玉拄着拐跟在后面,叶冲步子快,他跟得有些吃力,“我乃鹿门人士,战后逃到宁州,一直未曾得到家乡消息,不知家中如何了。”
叶冲在他说自已是鹿门人士时就停下脚步,他见过鹿门战后的惨状,觉得这人也真是可怜。
“你家中还有人吗?”
“没有了。”齐玉表情有些颓丧,随手折了一根枯枝,“有幸得夫人收留,总不好一直赖在此处,若能回鹿门,便不用再劳烦夫人了。”
叶冲慢慢往马厩走,边道:“回不去了,鹿门已经被毁,往后就只剩下个名字了,联军所过之处你抢一遍他抢一遍,后面抢不到的就烧杀泄愤,什么也不剩下了。”
齐玉垂着头,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叶冲以为他难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心待着吧,夫人心善,一切等你伤养好了再说。”
马厩就在宅门旁的车轿房,几步路就到了,叶冲解着马缰,又听齐玉问:“不知林将军何时能归?”
叶冲拧眉看向他,“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齐玉缓缓站直,“想谢谢夫人和将军,希望在离开前还能见一次,亲自向将军道谢。”
叶冲心眼直,觉得这人还是个感恩的,骑上马回了一句,“应该快了,你放心,应该还能见到。”
齐玉站在门口看着他打马而去,又垂眸看向手中的枯枝,随手将枯枝插在了一侧门扉上。
半晌,又取了下来,随意扔在了角落里。
……
宁州以西是北雁和鹿门,宁州是境内第一座大城,这地方地不好种,年年欠收,没打仗那些年主要是靠来往通商挣钱,开战后这块生计已经断了很久了。
段同泰进门时嘴里还哈着白雾,房中已经点上了炭火,乍一闻有些熏人,桌上还放着吏目呈报上来的公文。
他拿起来翻看一番,扬声喊了个小吏进来,拿着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回大人,昨夜才查完。”小吏说。
段同泰拿着翻看,“鹿门还真有这个人,看样子林将军可以放心了。”
他说完落座,亲自誊抄了一份,装进信封里递给小吏,“这份让人送去营地,还有,这一份送去将军府上,交给柳氏那位大先生。”
小吏拿了东西出门,安排人手送信,衙役拿着信敲响了宋云禾府上的大门。
府上没另外雇人,门房都是由收留在府上的人兼顾。
差役在门外亮了腰牌,门房才开了门,哈腰说:“官爷,我们家夫人今日刚好不在府中,官爷您找谁?”
“不找你家夫人。”衙役道:“你家大先生在不在府上?”
住在府上的人只知夫人和将军,倒不知家里还有位大先生,一寻思,应当是齐玉,他教孩子们读书习字,也算是位先生了。
府上的人都知道,齐玉和这里收留的其他流民不同,他不住前后院,而是住在内院的厢房耳室。
能写诗能作画,和夫人身边的文兰走得近,往后怕是要把文兰许配给他,那就是夫人身边的亲信了。
“在的在的。”门房说:“草民这就去请齐先生,还请官爷稍候。”
他又掩上房门,因着府上的规矩,不可随意让人进府。
巷子里风大,差役只能站在檐下避避风。
大冷天跑这一趟没得赏钱就算了,连门都不让进,热茶都没一盏,差役等了一会儿,等得不耐烦,知道主人家不在,用力拍了拍门。
“人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里头传来方才那个门房的声音。
接着门被打开,差役偏头一看,这才看见一个青年拄着拐杖走来,一身粗布衣裳也难掩风华。
“这位就是您要找的齐公子。”门房道。
那衙役听门房尊称公子,心想此人在府上的身份应当不一般,“就是你?”
齐玉颔首,“敢问官爷找我有何事?”
差役扫了他两眼,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塞给齐玉,“咱们知府大人给你的。”
说完缩着脖子转身就走,齐玉捏着信若有所思。
这封信不是给他的,从差役离开前那句话就能听明白,他与宁州知府没有任何交集,想必这信是给宋云禾,阴差阳错到他的手上。
门房掩上门走了,就剩下齐玉。
今日天气不好,门廊下有些阴暗,他往檐外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拆开了信。
纸张在风里哗哗响动,他缓缓折上信件,看向月洞门,神色有些凝重,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既然消息已经传到这里,那想必不出两三日就会传到军中。
齐玉看向前院那棵树,叶片已掉落得干干净净,只剩张牙舞爪的枯枝,前几日他折下的断痕还在风里轻微晃动着。
他走过去,重新折下一枝,走出去插在了大门上,然后返身回到房中。
他环视四周,这间屋子很小,一应用具都很简陋,因为他的伤腿不能受冷,房中早早就备上了碳盆。
齐玉掏出信件,在烛火下点燃,扔进了盆中,看着那张纸慢慢化为了灰烬。
……
关外风很大,隐隐有要下雪的迹象。
常志庸坐在帐子里,这几日身体不大好,夜里咳嗽连连,好在这几日军中战事不频,能得休息片刻。
军医诊完脉提着药箱出去了。
常志庸放下袖子,“我就说我什么毛病也没有,你们还不信。”
说完咳嗽了两声,面不改色道:“呛着了。”
帐子里点着火盆,外头风大,没敢点大团的篝火,怕火星子乱吹烧着帐子。
常志庸咳嗽过后声音越发低沉,“冬雪一来粮草补给越发困难,这难也不仅仅是咱们难,魏楚晋也没好到哪里去,特别是晋国,我听说遭了瘟疫,只怕他们自顾不暇,无力再在战事上投入太多精力。”
曹辉刚在前几日的一场小仗上挂了点彩,心里正不爽,“他们要是退,那咱们就不打了?他们屠咱们鹿门,占北雁的账难道就不算了?”
常志庸丢了帕子,“怎么算?打个两败俱伤,没个休止,老百姓全省下口粮来养前线的兵,后方吃不上饭,就为了给你争口气?”
他伸手戳曹辉脑门,“你先想想咱们打仗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让他们能吃上饭!”
曹辉不敢接话,看向顾林,“喂,你说呢?”
顾临拿棍子掏着火,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打,但也得让他们不敢再打。”
“瞧瞧,瞧瞧,”常志庸道:“这才叫用脑子。”
“放狠话谁不会。”曹辉嘟囔。
帐外忽然响起一阵嚓嚓的脚步声,接着有士兵报,“将军。”
常志庸撑直身体,“进来。”
士兵撩开帐帘,单膝跪地禀报道:“宁州知府段大人有来信。”
“呈上来。”常志庸招了招手。
士兵没动,又道:“是给林将军的。”
常志庸“啧”了一声,顾临当即起身,接过信飞快扫过去,眉头越皱越深。
常志庸伸长了脖子,“怎么了?宁州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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