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前情提要。
就像打开一本书看到的附录一样,有的附录在前面,有的附录在后面,大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但为了了解眼前的情况所必须要了解的东西。
旗木卡卡西的梦是在那之后。
之前种种,是他梦到半途时脑中倏然闪过的遐思,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回忆起来舌根却会泛起苦味。
梦中当然是没有苦味的。
只是,大脑却下意识认为这些该是苦涩的,就像当时咽下的白粥一样,分明是很顺口的食物,胃部却抗拒着,想要一吐了之。
他的梦开始于推开旗木宅的大门。
“我回来了。”
说着这样的话,旗木卡卡西将大门合上。
他的目光向空荡荡的室内扫去。
蹊跷的是,赋闲在家的父亲竟然不在,卡卡西认为他应该和前天一样、昨天一样,无精打采地迎上来,以淡淡的、听不出感情的音调回应他:“你回来啦。”
可是旗木朔茂不在厅堂。
厨房也听不到动静——往日的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在厨房忙活开了,抽油烟机打开,发出“呼呼”的声响,还有热油在锅里“滋滋”的声响……
可是,这些都没有。
旗木宅一片寂静。
旗木卡卡西觉得奇怪。
他进门前看了邮箱——那些不该有的报纸,一张也没有,所以……应该没有问题吧?
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将侧背的单肩包放在鞋架上,连鞋子也没换,卡卡西穿着袜子,走进了家里。
“……”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卡卡西走进厅堂,看到房间正中的矮桌,桌子上喝到一半的茶水,茶水边折叠放起来的报纸——是今天的报纸,刊载着他不希望父亲知道的内容:
【谁也无法认可的失格忍者——木叶白牙!请为战争负责!】
旗木卡卡西看着那行熟悉的大字。
站在他的立场,是没办法阻隔父亲和这些信息的。
旗木朔茂是个大人,他是旗木卡卡西的父亲,在木叶不大不小绝对算个人物,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拥有让村子沸腾的声望——想要把木叶白牙和村子隔绝开,这样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
毫无声息。
旗木卡卡西将视线从报纸上收回,他顺着长长的廊道,向着后院走去。
廊道其实很短。
后院其实很近。
父亲的房间,只要一会儿就可以走到了。
可是在梦里,这段距离却被无形地拉长了。
他走在木质的地板上,一步,一步,又一步,旗木宅每年修缮,所以没有地板嘎吱作响的怪毛病,他穿着袜子,只要稍微控制一下,脚步轻盈,很轻易就融入进了宅子里那份让人不安的、寂静的氛围之中。
倒不是完全的、毫无生气。
明明外头太阳还没有落山,天花板上的老鼠己经跑动起来,发出吱吱的怪叫。
旗木卡卡西向前走去。
梦中的他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
精神冷眼旁观,想着这件事情的始末,内心毫无动静,甚至还能拎出一些理智进行无谓的抱怨——什么啊……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晦气了吧?
而身体,梦中那个小小的旗木卡卡西的身体,却越走越感到惊慌来。
从慢走到快走、疾跑,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双眼睁大,快步跑到后院父亲的房间,喘着粗气,毫无理性、也毫无礼节,连敲门都没有,伸出后,一把拉开了旗木朔茂房间的纸门——
“……”
“……”
旗木朔茂安然坐在房间里。
他应该是听到了儿子的动静,可他连头也没有抬,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膝盖上的忍刀白牙。
黄昏了。
橘红色的、暗蓝色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旗木朔茂的房间。
窗格将这明亮又晦暗的光线分割成一块又一块。
旗木朔茂就坐在这一块又一块里,低着头,沉默不语。
旗木卡卡西喘着气,看着房间里的父亲。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脑海中,他的眼前,浮现出与之毫不相干的事物。
他在朋友的家中见过,类似蝴蝶标本的东西,两片玻璃夹在一起,将漂亮的蝴蝶凝固在薄薄的空间里,活着的时间,死去的时间,这东西都只能徒劳地伸展着翅膀,展示着空洞的美丽;
又或者是大块的、凝结了生命的纯净琥珀,树脂落下,包裹住了蚂蚁或者甲虫,生命在那一刻停滞,可生命还浑然不觉,支棱着触角或者虫足,好像等到琥珀融化就会继续下一个动作……
旗木卡卡西想到这些,又看到眼前坐在一块又一块里的父亲。
“……”
“……”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其实己经发生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旗木卡卡西明白了一切。
他走过去,将胸口的喘息和痛苦全部压下去,以散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语气冲着父亲抱怨:
“待在这里做什么?我肚子饿死了……”
旗木朔茂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迟钝地晃动脖子,眼珠轮转,无光的瞳孔倒映着卡卡西的身影。
“……”
卡卡西随意坐在父亲身边,他伸出手,将朔茂膝盖上的白牙拿过来。
噌——
刀出鞘,雪亮的锋刃反射着寒光,映出卡卡西冷静的双眼。
这把刀,己经饮过许多人的鲜血了。
噌——
卡卡西将刀收入鞘中——真是一把好刀。
他会继承这把刀。
“……啊,说得也是。”
旗木朔茂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他一只腿踩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白毛的大人明显心思不在眼前,所以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连儿子刚刚明显的不对劲也没有察觉到——也可能察觉到了,只是己经无暇在意。
旗木朔茂摇摇晃晃的,走向前院的厨房,嘴里还说些颠三倒西的话:
“抱歉,我忘记了……”
“今天,没有买菜……”
“买了水果,晚餐就凑合一下吧……”
旗木卡卡西跟在父亲身后,看着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找出剩菜,打开水龙头,打开燃气灶……抽油烟机打开的时候他想起不对,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水果,洗了一个苹果递给门口的儿子:
“先垫一下吧。”
旗木卡卡西接过来,一口咬掉一大块果肉:
“怎么会想到买水果?”
战时状态,水果这种东西在村里称得上奢侈,旗木家还有房贷要还,己经好久没有买过了,卡卡西也不是会闹着吃水果的孩子。
旗木朔茂将菜倒进锅里,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出门的时候路过水果店。”
卡卡西咀嚼,将果肉咽到肚子里。
可喜可贺,这一次吞咽,不再有反胃的感觉了:
“父亲在说谎。”
卡卡西以平静的声音进行判断:
“因为想要去医院看望战友,所以才会买水果吧?”
旗木朔茂:“……”
厨房里除了“呼呼”的抽风声、“滋滋”的油炸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卡卡西看着旗木朔茂的背影,进行推理道:
“可是……那家伙不愿意接受父亲的看望,连水果也不愿意收下,将你骂了一顿,赶出来了吧?”
旗木朔茂:“……”
白毛的大人僵立在灶台前,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前因、后果、危机、问题——这些在旗木卡卡西的脑海中串联成片,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他注视着父亲的背影,抬起头,又咬下一大口苹果。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满口都是清新的感觉——他对苹果感觉还不坏,如果可以,天天吃也不会吃腻。
什么啊……舍不得给儿子买的东西,却买给那家伙……
他明明就在面前,就在身边,却每天都在脑子里想些毫无必要的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
旗木卡卡西想起自己之前的困惑。
【同伴】和【规则】,哪一方更重要呢?
旗木卡卡西真心觉得,这一定是非常严肃的问题,所以,一定要经过严谨的思考、谨慎的论证之后,才能够得到答案。
可只是在刚刚。
看到父亲的那一刻,旗木卡卡西心中豁然开朗。
毫无征兆的,他一下子明白了答案。
【同伴】?
【规则】?
啊啊!真是……毫无营养的考虑……
在旗木卡卡西看来,这一切,加起来,也没有父亲的性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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