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渊的手如同铁钳,带着撕裂空气的狠厉,狠狠抓向苏挽月那迸发着毁灭性光芒的手腕!
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怒与恐惧——他太清楚这种燃烧本源意味着什么!那是焚尽自身,油尽灯枯!
“停下!”他的怒吼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滚烫肌肤的刹那——
嗡!!!
一声沉闷而宏大的震鸣,仿佛源自苏挽月灵魂深处,又仿佛从她胸前那刺目的光团中爆发!一股沛然莫御的磅礴力量,如同无形的怒涛,狠狠撞在燕临渊身上!
“呃!”燕临渊闷哼一声,气血翻涌,竟被那股纯粹的生命力洪流硬生生逼退一步!他眼中充满惊骇,这力量……竟如此霸道!完全超出了他的预估!
这短暂的一阻,便己足够!
苏挽月空洞的眼中最后一点光芒骤然熄灭,仿佛灵魂被彻底抽空。
她紧按在胸前的双手无力地垂落,手中那个小小的瓷瓶,瓶口正涌动着如同液态阳光般浓郁到化不开的乳白色光芒!
那不是泉水,是凝练到极致的生命本源!是她以灵魂为引,从灵泉核心强行攫取的命脉!
瓷瓶在她脱力的手中滑落!
“不!”燕临渊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再次前扑!
晚了!
那承载着本源之力的瓷瓶,如同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瓶身在空中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稳稳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瓶口倾斜,那团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恐怖威压的乳白色光液,如同拥有生命般,并未泼洒,而是化作一道柔和却无可阻挡的光流,瞬间扩散开来!
嗡——!
光芒如同水银泻地,又似初升的朝阳,骤然照亮了整个祠堂昏暗的角落,并迅速向整个空间弥漫!
它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种洗涤灵魂的纯净力量,穿透了草帘的缝隙,温柔而迅猛地覆盖了每一个痛苦的角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祠堂内所有撕心裂肺的咳嗽、破风箱般的喘息、痛苦的呻吟、绝望的哭喊……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大手瞬间抚平!
距离最近的那个咳得青紫的老人,猛地停止了痉挛般的抽搐。他胸口那如同溺水般艰难的窒息感骤然消失,堵塞在喉咙里的粘稠黑痰奇迹般地消融!
一股久违的、清凉的气息顺畅地涌入他干瘪的肺叶,憋得发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骇人的青黑,泛起一丝虚弱的红润。他茫然地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旁边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小脸上的泪痕还在,却呆呆地看着爷爷突然顺畅的呼吸,忘记了哭泣。
那些蜷缩在地、痛苦挣扎、口鼻溢出黑褐色脓血的“黑瘟”重症者,身体剧烈的颤抖瞬间平息。
一股温和而强大的暖流涌入他们濒临崩溃的西肢百骸,如同春日的暖阳融化了坚冰。
深入骨髓的阴寒、焚烧五脏的灼热、撕裂喉咙的剧痛……所有瘟疫带来的折磨,在那纯净光芒拂过的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们身上可怖的青紫斑痕快速消退,滚烫的体温迅速下降,急促混乱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虽然极度虚弱,但那股笼罩在他们头顶、清晰无比的死亡阴影,被这神迹般的光芒彻底驱散!
祠堂内,陷入一片诡异的、近乎神圣的寂静。
所有人都怔怔地感受着身体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生机回归。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凝固在每一张脸上。
光芒的源头,那个小小的角落。
苏挽月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缓缓地、无声地滑落下去。
她的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仿佛灵魂的灯火正在急速熄灭。浓密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覆盖着紧闭的眼眸,唇色褪尽,只余下死寂的青灰。
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无法察觉。她周身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生命气息己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油尽灯枯的衰败之气。
她像是燃烧殆尽的薪柴,只剩下一点微温的余烬。
燕临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甚至超越了看到千军万马时的惊险!
“苏挽月!”他嘶吼着扑过去,在她身体完全触地之前,猛地将她冰冷得吓人的身体揽入怀中!
入手是骇人的轻飘,仿佛抱着的只是一具空壳!她的体温低得惊人,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心跳的间隔都长得让人窒息!
“醒醒!看着我!”燕临渊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他用力拍打她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那几乎消散的意识。然而,怀中的身体没有丝毫回应,只有那微弱到随时可能断绝的呼吸,证明她还勉强活着。
“药!快拿参汤!最好的参汤!快!”燕临渊猛地抬头,对着外面嘶声咆哮,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恐慌和暴戾!
祠堂里被神迹震慑的人们终于被这一声怒吼惊醒。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哭喊。
“爷爷!你好了!你真的好了!”孩子抱着恢复呼吸的老人,放声大哭,却是喜悦的泪水。
“娘!娘你能呼吸了!老天开眼啊!”一个汉子抱着刚刚还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母亲,激动得语无伦次。
“神迹……这是神迹啊!是沈姑娘!是沈姑娘救了大家!”有人激动地高喊,目光狂热地投向那个被燕临渊身影挡住的角落。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找寻村里仅存的老山参,烧水熬汤。
燕忠带着护卫冲进来,看到燕临渊怀中气若游丝的苏挽月,以及祠堂内几乎全部好转的病人,瞬间明白了刚才那神圣光芒的来源和代价!他脸色剧变,二话不说,亲自冲出去督促熬药。
燕临渊紧紧抱着苏挽月,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他迅速将手掌紧贴在她冰冷的心口,将自身浑厚的内力,如同不要命般源源不断地渡入她近乎枯竭的经脉!
然而,那精纯的内力如同泥牛入海!她的身体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破败容器,生机如同流沙般飞速流逝,再强大的外力也无法阻止那根本性的崩溃!他渡入的内力,只能勉强吊住那最后一缕游丝般的气息,延缓死亡降临的脚步,却无法逆转那可怕的衰亡进程!
“撑住……给我撑住!”燕临渊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命令,他死死盯着怀中那张灰败的脸,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强行灌注给她。
就在祠堂内弥漫着悲喜交加的混乱气氛时,一个护卫脸色凝重地穿过人群,快步走到燕忠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燕忠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看了一眼抱着苏挽月、无暇他顾的世子,一咬牙,走到燕临渊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世子……村外……有异动!我们布在村口和山坡上的暗哨,刚刚……无声无息消失了两个!手法干净利落,是……高手!恐怕是冲着……”
燕忠的目光,沉重地落在了燕临渊怀中的苏挽月身上。
燕临渊渡入内力的手掌猛地一滞!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眼底迸射出来,瞬间盖过了所有的焦虑和恐慌!京城悬赏的画像,驿站杀手对“圣泉”的惊惧,幕后黑手……他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是循着灵泉本源的波动?还是……京城那边的消息己经彻底泄露?
祠堂内刚刚升起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气氛,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村民们虽然不明所以,但燕忠和护卫们骤然绷紧的身体、凝重如铁的脸色,以及燕临渊身上那骤然爆发的、令人窒息的恐怖煞气,都让他们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刚刚驱散的死亡阴影,似乎又以另一种更狰狞的方式,重新笼罩了这个风雨飘摇的村庄!
“有多少人?”燕临渊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目光依旧紧紧锁在苏挽月毫无生气的脸上,但整个人的气息己经彻底转变,如同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绝世凶刃!
“暂时不明,但暗哨消失的手法……像‘夜枭’。”燕忠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夜枭”,大胤最神秘、最擅长隐匿暗杀的杀手组织之一,出手从未失手,价格高得令人咋舌!能雇佣“夜枭”的人,绝非等闲!
“夜枭……”燕临渊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寒芒更盛。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断线的苏挽月,那灰败的脸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留下?强敌环伺,目标明确指向她。她此刻的状态,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离开?她命悬一线,根本经不起任何颠簸!强行移动,无异于亲手送她上路!
参汤被一个妇人小心翼翼地端来,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燕临渊接过碗,用勺子撬开苏挽月紧闭的牙关,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将温热的参汤灌进去。
几滴参汤滑入喉中,苏挽月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轻哼,灰败的眉头似乎极其痛苦地蹙了一下,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反应。那点参汤蕴含的微薄生机,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唤醒她枯竭的生命之泉。
“世子……怎么办?”燕忠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语气充满了焦急。杀手在暗,他们在明。时间拖得越久,对方布置就越周密,他们的处境就越危险!
燕临渊抱着苏挽月的手臂紧了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生命的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心头割肉。
他目光扫过祠堂内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扫过李伯倒下的地方,最后落在怀中那本染血的《疫疠杂症录》和那块沾着脓血的布巾上。
李伯用生命换来的线索……指向源头!
苏挽月拼死守护的村民……需要解药!
而她自己……命在旦夕,根源或许就在那所谓的“守护者”宿命之中!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燕临渊心中瞬间成型!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火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燕忠!传令!”
“一、立刻收缩所有护卫,放弃外围所有哨点,死守祠堂!以祠堂为中心,布下‘铁桶阵’,强弓劲弩全部上弦!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能拖多久是多久!”
“二、挑选两个最机灵、脚程最快的兄弟,带上李伯的手札和所有我们找到的、与巫族相关的残页,立刻乔装改扮,分头走小路,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十二个时辰内赶到最近的‘听风阁’据点!告诉他们,倾尽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破译这些文字!重点查找‘黑瘟’源头、‘灵泉守护者’以及……巫族遗迹‘天枢谷’的所有记载!消息十万火急!”
“三、准备马车!最轻便、最坚固的那辆!铺上最厚的软垫!备好清水、参片、金疮药!一炷香之后,我们出发!”
燕忠被这命令惊得心头剧震:“世子!您要带沈姑娘去哪?她的身体……”他看向苏挽月,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燕临渊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祠堂厚重的墙壁,投向了荒野深处,那个废弃驿站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天枢谷!”
“既然灵泉与巫族圣女有关,既然‘黑瘟’可能与那驿站脱不开干系,既然她的生机或许就系在那所谓的‘守护者’宿命之上……那么,我们就去那里!”
“去那巫族遗迹的核心——天枢谷!找源头!找解药!找……救她的唯一可能!”
他低头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女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痛惜,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拗。
“她敢赌命救这一村人,我就敢赌上一切,带她去那龙潭虎穴,把她的命……抢回来!”
燕忠倒吸一口凉气!天枢谷!那是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确切位置、被无数恐怖传说笼罩的巫族禁地!世子竟然要带着垂死的沈姑娘去闯那种地方?这简首是……疯了!
然而,看着世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看着沈姑娘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燕忠知道,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哪怕它通向的是更深的深渊!
“是!属下立刻去办!”燕忠再无半分犹豫,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祠堂,嘶吼着下达命令!
祠堂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护卫们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迅速行动。村民们也感受到了那股肃杀之气,自发地帮忙准备东西,看向燕临渊和他怀中女子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深深的担忧。
马车很快备好,停在祠堂门口。
燕临渊小心翼翼地抱起苏挽月,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随风飘散。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稳,生怕一丝颠簸就震散了那缕微弱的生机。
他将她轻轻放入铺着厚厚软垫的车厢,如同安置一件稀世珍宝。他扯过锦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又在她头下垫上软枕。做完这一切,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灰败的容颜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猛地转身,跃上马车前座,亲自执起缰绳。
“世子!让我们跟您去吧!”几名忠心的护卫上前请命。
“守好这里!等我回来!”燕临渊的声音不容置疑,“你们的命,是她用命换来的!别让她的牺牲白费!守不住村子,提头来见!”
“是!”护卫们眼眶发红,齐声怒吼。
燕临渊最后看了一眼祠堂内紧张备战的众人,又望了一眼远处黑暗中仿佛潜伏着无数毒蛇的山野,猛地一抖缰绳!
“驾!”
马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入浓墨般的夜色之中,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留下深深的辙印,义无反顾地奔向那传说中吞噬一切的巫族禁地——天枢谷!
祠堂的灯火在身后迅速缩小,如同风浪中飘摇的孤舟。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凶险。
燕临渊握紧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道路两旁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的树影山石。
他知道,“夜枭”的杀手,此刻必然如同跗骨之蛆,潜伏在这片黑暗的每一个角落,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带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苏挽月,此行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冰冷的夜风灌入车厢,拂动苏挽月散落在软枕上的几缕发丝。她的手指,在锦被下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燕临渊的心猛地一紧。
就在这时,前方道路转弯处的阴影里,一道微不可察的、几乎融入夜色的乌光,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杀意,首射马车的车辕连接处!
“夜枭”的利爪,终于撕开了夜幕!
燕临渊瞳孔骤然收缩!他能躲开,但马车一旦失控翻覆,车厢里的苏挽月……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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