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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残躯断指,异魂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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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神的神谕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死死锁住了石村残存的生机。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巨大的阴霾取代,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药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幸存的汉子们沉默地清理着废墟,收敛着昔日同伴冰冷的遗骸,每一铲土落下,都带着刻骨的悲痛和对未来的茫然。妇孺们压抑的啜泣声在断壁残垣间低回,更添凄凉。

石昊被安置在相对完好的族长石屋内。左肩的贯穿伤在老族长不惜动用珍藏宝药的救治下,伤口开始缓慢愈合,但筋骨受创极重,整条左臂暂时无法动弹,脸色依旧苍白。他躺在硬板床上,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里面燃烧着焦急的火焰。

“祖爷爷!弟弟呢?弟弟怎么样了?我要去看他!”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额上冷汗涔涔。

“躺着!”老族长石云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种石昊从未感受过的疏离感。他坐在桌边,离火神杖(杖头宝珠己彻底碎裂)横在膝上,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杖身冰冷的裂痕,浑浊的目光望着窗外残破的祭坛方向,那里是临时安置石云的地方。柳神的意念如同冰锥,反复刺扎着他的神经——非此界之魂!异数!大异!

“昊儿,你弟弟…云娃子他…”老族长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告诉昊儿,他拼死守护的弟弟,可能是一个连柳神都称之为“异数”的、来历不明的存在?告诉他,云娃子那只废掉的手,很可能是为了救他而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反噬?告诉他,石村今日的血祸,或许都与那孩子诡异的“魂”有关?看着石昊那充满担忧和执拗的眼神,老族长只觉得心头压着万钧巨石,喘不过气。

“弟弟到底怎么了?!他的手…”石昊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忘不了弟弟那只灰败死寂、如同枯枝般的手,“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他浑身发冷。

老族长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极其干涩的声音道:“…云娃子伤得很重,比你重得多。他…他的右手小指,废了。彻底废了。生机尽绝,骨头都…化成了灰烬。是…是某种可怕的反噬。” 他避开了最核心的问题,只陈述了事实。

“反噬?什么反噬?为什么?”石昊追问,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老族长闭上了眼睛,疲惫地摆摆手:“别问了,昊儿。好好养伤。云娃子…有怡宁照顾。” 他无法解释,也不敢解释。柳神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那“异数”二字带来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想要远离石云,却又因秦怡宁的悲痛和石昊的执拗而陷入巨大的矛盾。

祭坛旁临时搭建的简陋草棚内。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秦怡宁寸步不离地守在草席旁,眼睛红肿得如同桃子,里面布满了血丝。她一遍遍用温水浸湿的布巾,轻柔地擦拭着石云苍白冰凉的脸颊和脖颈,仿佛这样能擦去儿子身上的痛苦。她的目光落在石云那只软软垂在身侧、包裹着厚厚草药的右手上,尤其是那根被草药覆盖、却依旧能看出干瘪轮廓的小指,心如刀绞,泪水无声滑落。

石云依旧昏迷着,气息微弱而紊乱。他的小脸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嘴唇干裂。身体时而冰冷如铁,时而滚烫如火,仿佛有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更诡异的是,那只灰败的小指根部,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金色纹路,细看之下,竟与石昊施展“雷指”时指尖跳跃的雷纹有几分模糊的相似,却带着一种死寂的冰冷感。

“云儿…娘的云儿…你醒醒…看看娘…”秦怡宁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她紧紧握住儿子唯一完好的左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传递过去。她对柳神的意念一无所知,对老族长的恐惧和疏离毫无察觉。在她眼中,石云只有一个身份——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需要她用生命去守护的小儿子。什么异数,什么非此界之魂,在她母性的本能面前,轻如鸿毛。

草棚外,老族长石云峰的身影在阴影中徘徊。他数次想要踏入,却又在门槛处硬生生止步。他不敢看秦怡宁那悲痛欲绝的眼神,更不敢靠近那个被柳神点名为“异数”的孩子。柳神那句“严加看管”和“待其伤愈亲问”,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他最终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草棚内昏黄的灯光和秦怡宁佝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石昊在床上躺了三天,度日如年。左肩的剧痛远不及他对弟弟的担忧。老族长的沉默和疏离,母亲那边毫无消息,都让他心焦如焚。他能下床的第一时间,不顾劝阻,拖着虚弱的身体,踉跄着冲向祭坛旁的草棚。

“弟弟!”他猛地掀开草帘。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心如刀割。

草棚内光线昏暗。石云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草席上,盖着单薄的兽皮,露出的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最刺目的是他的右手,被厚厚的、浸着药汁的草叶包裹着,但依旧能看到那异常干瘪、毫无生气的轮廓。母亲秦怡宁趴在草席边,似乎累极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形容憔悴,仿佛苍老了十岁。

“弟弟…”石昊的声音哽咽了。他一步步挪到草席边,缓缓跪下,伸出颤抖的手,想去碰碰弟弟的脸,却又怕惊扰了他。目光最终落在弟弟那只被包裹的右手上,那灰败死寂的触感仿佛透过草药传递出来。三天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次闪现:魔蝶撕裂空间的恐怖触须…自己胸口前一闪而逝的苍白骨盾…弟弟喷血倒下的瞬间…

“是因为我…”石昊喃喃自语,巨大的自责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几乎窒息。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受伤的幼兽,死死盯住棚外不远处的祭坛——那个角落,灰扑扑的陶罐静静矗立,罐口那道细微的翠绿裂纹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和恨意轰然冲上头顶!就是这个罐子!引来了青鳞鹰的忌惮,引来了雨族的追杀,引来了裂天魔蝶的灭顶之灾!现在,又害得弟弟成了这个样子!柳神说它是什么归墟之器,是祸乱之源!它就不该存在!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鬼东西害的!”石昊双目赤红,理智被愤怒和自责彻底淹没!他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左肩伤口崩裂的剧痛,如同疯虎般冲向祭坛角落!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抡起唯一能动的右拳,凝聚起刚刚恢复一丝的气血,拳头上甚至跳跃起几缕微弱的金色电弧,带着满腔的悲愤与毁灭的欲望,狠狠砸向那个灰扑扑的、沾着弟弟血迹的陶罐!

“昊儿!住手——!!!” 老族长石云峰惊恐的嘶吼从远处传来!他刚巡查完村子,就看到这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然而,己经晚了!

石昊那蕴含着搬血境后期力量、带着微弱雷威的拳头,如同燃烧的陨石,狠狠砸在了灰陶罐冰冷的罐体之上!不偏不倚,正砸在罐口那道细微的翠绿裂纹旁边!

铛——!!!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金铁交鸣声响彻死寂的祭坛!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石昊气血之力、微弱雷光、以及陶罐本身冰冷死寂气息的冲击波,以拳头和罐体接触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咔嚓!

石昊的右手腕骨发出一声清晰的裂响!剧痛让他小脸瞬间扭曲!整个人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狠狠弹飞出去,重重摔在数丈外的地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而那灰陶罐,被石昊这含恨一拳砸中,罐体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但罐口那道细微的翠绿裂纹,却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裂纹周围,柳神留下的翠绿封印神曦疯狂流转,如同被激怒的锁链,爆发出强大的封禁之力!同时,裂纹内部,一丝粘稠如墨、带着无尽怨毒与死寂气息的黑暗气流,如同被囚禁万古的凶灵,在封印的压制下疯狂挣扎、嘶吼,试图冲破束缚!

整个陶罐表面,那些古老的、吸收了石云鲜血的纹路,瞬间亮起妖异的暗红光芒!一股冰冷、邪恶、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的恐怖悸动,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从罐内透出!

嗡——!!!

村口焦黑的柳树上,那条嫩绿的柳枝骤然绷首!一股浩瀚无边、带着震怒的恐怖意念瞬间降临!

“孽障!安敢再引祸端!” 柳神之怒,如同天威,狠狠压在石昊和整个祭坛之上!石昊被这股意念冲击,眼前一黑,再次喷血,彻底昏死过去。

草棚内,被巨大声响惊醒的秦怡宁,冲出来看到的,就是儿子石昊吐血昏死在地,而祭坛角落,那灰陶罐正散发着妖异红芒、透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黑暗悸动!她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扑向石昊,又惊恐地看向那仿佛随时会爆发的陶罐,最后目光落在草棚内依旧昏迷不醒的小儿子身上,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彻底将她淹没。

老族长石云峰冲到近前,看着昏迷的石昊、妖异的陶罐、绝望的秦怡宁,以及草棚内那个被柳神称之为“异数”的、昏迷的孩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凉到脚底。石村这艘破船,刚刚从魔蝶爪下侥幸逃生,却又被推向了更加凶险莫测、深不见底的漩涡!而旋涡的中心,是那个灰扑扑的罐子,和那个右手残废、来历成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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