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苑”特有的宁神药香萦绕在鼻尖，身下“安神榻”散发的温润暖意渗透西肢百骸。林默靠在软枕上，白芷调配的琥珀色药液在体内化作汩汩暖流，修复着受损的灵枢节点，抚平精神风暴后的余悸。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
白芷清冷柔和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记住，每一次失控，都是在透支生命本源……”青鸾那不容置疑的“明天开始特训”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没有选择。他闭上眼，意识沉入黑暗，身体本能地汲取着药力与安神榻的力量，陷入了一场无梦的、深沉的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林默被一种冰冷的触感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一张覆盖着银色金属面具的脸近在咫尺，青鸾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正俯视着他，一根带着冰晶寒意的手指刚刚从他额头上收回。
“醒了？”青鸾的声音毫无波澜，“药力吸收得不错。起来，时间到了。”
林默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杏林苑”的安神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身体的虚脱感大为缓解，虽然依旧乏力，但那种随时可能散架的感觉消失了，大脑也恢复了基本的清醒。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套深灰色的、类似训练服的棉质衣裤，柔软合身。
“跟我走。”青鸾言简意赅，转身便朝外走去，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
林默不敢怠慢，掀开毯子下榻。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面上，微微有些发软，但还能站稳。他匆忙跟上青鸾的脚步，再次穿过那条泛着金属冷光的走廊。这一次，他没有再被带去那个充满科技感的评估室，也没有去往更深层，而是乘坐那个发光的圆形平台，开始……上升？
平台平稳上升，最终停在了一个林默未曾到达的层级。门滑开，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再是地下的微凉和能量场的压抑，而是充满了干燥、灼热，甚至带着细微沙砾摩擦感的空气。光线也不再是柔和的人造光，而是明亮的、仿佛来自顶部的自然光源。
眼前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圆形空间，穹顶极高，由某种透明的强化材料构成，能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显然是白天了）。空间的规模远超之前的“潜龙渊”大厅，更像是一个室内的巨型体育场！
而最让林默震撼的，是这片空间的“地面”！
没有岩石，没有金属板，甚至没有泥土。整个广阔的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东西——那是一种闪烁着点点银辉、如同星辰碎片般的……砂砾！
无数细小的银色沙粒铺满了视线所及的每一寸地面，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某种无形的力量场中极其缓慢地流动、起伏，形成一片浩瀚无垠、闪烁着梦幻般光芒的“星沙之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如同静电又如同磁场般的嗡鸣。
“这里是‘星沙场’。”青鸾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龙渊阁训练场的核心区域之一。这些‘星衍砂’对能量波动极为敏感，是测试和控制能力的绝佳媒介。”
林默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几乎说不出话。这完全颠覆了他对“训练场”的认知。
“喂！青鸾！人带来了？”一个洪亮如雷、带着明显不耐烦的粗犷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星沙场的寂静。
林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魁梧高大的身影，正从不远处大步流星地走来。那人身高接近两米，穿着和林默同款的深灰色训练服，但被他虬结贲张的肌肉撑得鼓鼓囊囊，仿佛随时要爆开。他剃着极短的板寸，脸庞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凿，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边眉骨斜斜划到下颌，更添几分凶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臂和小腿，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古铜色金属光泽，肌肉线条如同钢铁铸就，行走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每一步踏在流动的星沙上，都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细微电弧闪烁的脚印！
来人几步就跨到青鸾和林默面前，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和……汗味？他双手抱胸，铜铃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默，那目光毫不掩饰，带着审视、挑剔，还有浓浓的不屑。
“就这小子？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昨晚闹出那么大动静的就是他？”大汉的声音震得林默耳膜嗡嗡作响，“S级潜力？S级风险？啧，我看是S级麻烦还差不多！青鸾，你们‘风信堂’是不是搞错了？这种刚觉醒的小崽子，丢到外院随便找个教习带带就得了，用得着把我从‘黑渊’前线调回来？”
林默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毫不掩饰的轻视让他心里也憋着一股火，但对方身上那股如同洪荒猛兽般的凶悍气息，让他根本不敢反驳。
“雷虎，这是长老会的决定。”青鸾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理会对方的抱怨，“他的能力是‘灵枢掌控’，本源感知型。失控风险极高，需要最顶级的‘镇守者’进行基础引导和压制。你是目前分部‘镇守者’里，对自身力量控制最稳定、根基最扎实的。”
被称作雷虎的大汉闻言，脸上的不耐烦更盛，但听到“长老会决定”和“镇守者”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即又化为暴躁：“‘灵枢掌控’？还本源感知？操！这种麻烦玩意儿几百年没出一个了！一个控制不好，别说他自己，整个训练场都能让他炸上天！让我教？我只会打人！可别让我一巴掌把他拍成肉泥！”
“他死了，是你的责任。”青鸾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转向林默，指了指雷虎，“雷虎，战斗堂‘镇守者’，代号‘磐石’。接下来三个月，他是你的基础教官。你的任务是，在他手下活下来，并学会初步控制你的‘灵枢感知’，做到能量不外泄、不失控。”她说完，竟不再看两人，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升降平台的入口。
“喂！青鸾！你……”雷虎对着青鸾消失的方向吼了半句，最终烦躁地抓了抓板寸头，发出一声郁闷的低吼。他猛地转过头，那双铜铃大眼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林默，凶光毕露。
“小子！”雷虎的声音如同滚雷，在空旷的星沙场上回荡，“老子不管你有什么狗屁S级潜力！在老子这里，你就是个随时可能炸掉的危险品！听好了！”
他伸出一根粗壮得如同胡萝卜、闪烁着古铜金属光泽的手指，几乎戳到林默的鼻尖：“第一，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敢多问一句废话，老子打断你的腿！”
“第二，不准哭！不准叫！不准喊累！敢哼哼唧唧，老子把你扔进‘黑水潭’喂鱼！”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给老子牢牢控制住你身体里那点破能量！要是再敢像昨晚那样失控，哪怕只有一丝丝能量泄露出来……”雷虎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指了指脚下缓缓流动的星沙，“看到这些漂亮沙子没？它们一丁点能量波动都会放大十倍！你失控一次，老子就用拳头帮你‘冷静’一次！保证让你这辈子都忘不了！”
林默被他凶神恶煞的气势和赤裸裸的威胁吓得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叫雷虎的男人，绝对说到做到！那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听明白没有？！哑巴了？！”雷虎又是一声怒吼，震得林默耳膜生疼。
“明…明白了！”林默一个激灵，几乎是吼着回答出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哼！明白就好！”雷虎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或者说勉强及格）。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然后猛地一跺脚！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土黄色光晕的冲击波以他脚掌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脚下的星沙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炸起一圈数米高的银色浪涛！强大的气流裹挟着星沙扑面而来，吹得林默几乎站立不稳，眼睛都难以睁开。
“现在！”雷虎的声音穿透沙浪，如同战鼓擂响，“给老子坐下！五心朝天！闭上你的眼睛！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老子清空！”
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下马威弄得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按照指示盘膝坐在星沙地上。冰凉的星沙触感透过薄薄的训练裤传来，带着细微的能量麻痒感。他赶紧闭上眼睛，努力摒除杂念。
“呼吸！笨蛋！用肚子呼吸！不是用你的肺！想象你是个空壳子！气沉丹田！懂不懂什么叫丹田？就是你肚脐眼下面三寸！把气给老子沉下去！”雷虎的咆哮声如同魔音灌耳，在耳边炸响。
林默手忙脚乱地调整呼吸，努力回忆着以前看武侠小说时知道的“气沉丹田”，却不得要领，呼吸反而更加紊乱急促。
“蠢货！连呼吸都不会！老子真想一巴掌拍死你！”雷虎暴躁地围着林默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星沙飞溅，电弧闪烁。“放松！肌肉绷那么紧干什么？等着挨揍吗？放松！给老子彻底放松！把你的‘神’！就是你的注意力！给老子收回来！收到你身体里面去！去感觉你自己的身体！感觉你的心跳！感觉你的血液流动！感觉你骨头缝里的劲儿！还有……感觉你身体里那些该死的、不听话的‘点’！”
雷虎的话语虽然粗鲁暴躁，却像一把重锤，硬生生砸开了林默混乱的思绪。他强迫自己忽略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周围星沙带来的奇异干扰，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向内收缩。
心跳……咚咚，咚咚……沉重而缓慢。
血液……似乎能感觉到它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肌肉……一点点放松下来，不再僵硬。
骨骼……支撑着身体，沉甸甸的……
然后，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烛火。
一点微弱的光亮，在意识深处悄然浮现。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如同沉睡的星辰，在他“内视”的视野中次第点亮！它们遍布西肢百骸，彼此间由无数纤细、闪烁的能量丝线连接，构成了一张远比昨夜在仪器下感知到的更为宏大、更为精细、也更为……脆弱的立体网络！
这就是……我的灵枢网络！林默心中震撼莫名。昨夜失控时，这网络如同过载燃烧的电网，充满了毁灭的气息。而此刻，在药力的温养和白芷银针的疏导后，它虽然依旧脆弱，许多节点黯淡无光，丝线纤细欲断，但至少呈现出一种……相对稳定的沉寂状态。只是在那沉寂之下，他依旧能感受到潜藏的躁动，如同休眠的火山。
“感觉到了吗？那些‘点’？”雷虎的声音不知何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首接响在林默的意识深处，“那就是你的‘命门’！也是你力量的源泉！更是你最大的弱点！现在，给老子盯紧其中一个！最亮或者最跳的那个！用你的‘神’！不是用眼睛！给老子死死地‘看’住它！感受它的存在！感受它里面那股蠢蠢欲动的能量！然后……给老子把它压下去！像按死一只蹦跶的跳蚤一样！让它安静！让它稳如磐石！”
林默心神一凛，立刻将意念集中到右臂上一个异常明亮、微微震颤的节点上。那节点如同一个躁动的小火苗，散发着微热和不安分的气息。
“压下去！”雷虎的命令如同惊雷炸响。
林默调动全部意念，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朝那个节点按去！
嗡——！
那节点猛地一颤，光芒瞬间暴涨！一股抗拒的力量反冲上来，震得林默意念一阵晃动！手臂上传来一阵真实的灼痛感！
“废物！这点反噬都扛不住？再压！”雷虎的咆哮带着怒其不争。
林默咬紧牙关，凝聚更强的意念，再次狠狠压下！
这一次，意念与躁动节点的对抗更加剧烈！无形的角力在灵枢深处展开！汗水瞬间浸透了林默的鬓角，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节点在剧烈挣扎，光芒明灭不定，连接它的能量丝线也在剧烈抖动，仿佛随时会崩断！
“稳住！别他妈光想着压！你要‘理解’它！理解它为什么躁动！感受它能量的流动！引导它！就像驯服一匹野马！用你的意志去安抚它！控制它！让它按照你的意志运转！”雷虎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引导着林默的意识。
理解？引导？
林默福至心灵，不再一味蛮力压制。他将意念融入那股躁动的能量流中，不再是强硬的对抗，而是尝试着去感受它的频率，它的轨迹，它那狂野不羁的“情绪”。意念如同温柔而坚定的水流，包裹着那躁动的火苗，轻轻地梳理，慢慢地抚平……
渐渐的，那剧烈的震颤开始减弱，暴涨的光芒缓缓收敛。虽然依旧明亮，但那股狂躁不安的气息，终于被强行安抚下去，变得相对……温顺？至少不再剧烈反抗林默的意志。
“呼……”林默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像是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斗，比昨晚的失控更耗费心神，但这一次，他赢了！他成功地、主动地控制住了一个躁动的灵枢节点！
“哼，马马虎虎。”雷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他嘴上依旧毫不留情，“别得意！这才一个！你身上像这样不安分的‘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这只是开始！”
他走到林默面前，巨大的阴影将林默笼罩。林默睁开眼，看到雷虎那张凶悍的脸上，铜铃大眼里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纯粹轻视，多了一点……审视？
“站起来，豆芽菜！”雷虎命令道，指了指脚下流淌的星沙，“现在，把你刚才控制住的那点破能量，给老子引到指尖！不用多，一丝丝就行！然后，试着去碰碰这些沙子！让它们动一下给老子看看！”
林默心中一紧。看着脚下那对能量波动无比敏感的星衍砂，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控制自身是第一步，而将力量安全地引导出来，作用于外界，才是更艰难的关卡。稍有不慎，恐怕真会被眼前这个暴躁的“磐石”教官一拳砸进沙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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