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部仓库的铁门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墨卫东跟在张处长身后，闻到了熟悉的防锈油气味——和父亲工具箱里的一模一样。走廊尽头的小房间挂着"军民融合办公室"牌子，推门进去，老赵正用军刀撬开一台柏青哥赌博机的后盖。
"看看这个。"张处长扔过来份文件，封面印着"机密"二字。里面是1993年军转民技术清单，父亲负责的"精密液压伺服系统"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己立项未交付"。墨卫东翻到最后一页，验收签字栏赫然是刘启明的笔迹——他当时只是厂办主任，根本没资格签技术文件。
"你父亲发现的。"张处长从保险柜取出个铝盒，里面躺着个微型液压阀，表面刻着"JY-7A"编号，"试验品精度0.005mm，量产应该能达到0.003mm。"他拿起桌面的丰田零件对比，"日本货要卖两千美金，我们的成本不到五百人民币。"
墨卫东接过液压阀，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阀芯的光洁度明显高于周边部件——这是手工研磨的痕迹，父亲当年肯定亲自参与了试制。
"去年本该量产。"张处长突然拍桌，震得军功章哗啦作响，"结果厂里报上来一堆废品！"他翻开检测报告，"公差全是0.1mm开外，根本不能用。"
老赵啐了口唾沫："刘启明那王八蛋把德国机床当废铁卖了！用普通车床糊弄。"他踢了脚赌博机，"这玩意儿就是他们的障眼法。"
墨卫东蹲下检查那台柏青哥机器。主板明显被改装过，多了块陌生的子板，上面焊接的麦克风模块用热熔胶固定着。他小心拆下子板，在电路背面发现刻得很浅的"监听-04"字样。
"林雅芳要往少年宫塞的就是这种。"张处长冷笑，"既能赚钱，又能监听武装部的谈话。"
窗外传来急促的哨声。张处长迅速收起文件："你们得走了，今天有首长视察。"他塞给墨卫东张纸条，"你父亲留下的实验数据，在..."
话音未落，走廊响起脚步声。墨卫东和老赵从后门离开时，看见刘启明的桑塔纳正驶入大院，车牌上的"O"字头在阳光下刺眼。
修车铺里，老赵用柴油洗掉手上的机油："现在明白了吧？刘启明一伙贪的不是小钱，是整个军转民项目的国家拨款！"他展开那张纸条，上面是一组坐标：116°23' E，39°54' N。
"这不是..."墨卫东翻出父亲的地图册，坐标指向城郊的废弃红星机械厂。前世那里1996年发生过爆炸，官方通报是"废旧弹药处置事故"。
"你爹当年常去那儿做实验。"老赵压低声音，"厂里有台德国进口的液压测试台，能模拟..."
突然的砸门声打断谈话。两个法院制服的人递来传票："二建公司诉五金店债务纠纷，己申请财产保全。"这意味着电玩店的启动资金将被冻结。
墨卫东攥着传票，目光落在赌博机拆出的监听模块上。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既然对方用法律手段打压，那就用舆论反击。他小心收起监听模块，这将成为关键证据。
傍晚的文化宫像被施了咒。刘主任见到墨卫东就躲，财务室说保证金"正在走流程"退不了。最后是看门老头悄悄透露："林老板带了台进口机器来，说是给你们合伙用的..."
墨卫东在仓库角落找到了那台机器——外表是普通的"街头霸王II"街机，拆开后盖却露出柏青哥的赌博主板，监听模块比武装部那台更隐蔽，还多了个微型摄像头。
"刘主任说你不识抬举。"林雅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她今天换了身职业套装，手里晃着串钥匙，"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合伙，要么..."她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墨卫东举起拆下的监听模块："第三条路——我把这个交给张处长。"
林雅芳脸色瞬间煞白，随即又恢复冷笑："你以为军区会信你个个体户？"她突然抢过模块摔在地上，高跟鞋狠狠碾碎电路，"证据呢？"
"文化宫每个角落都有广播喇叭。"墨卫东指了指天花板，"刚才的对话，现在正通过有线广播传到值班室。"他亮出袖珍录音机——这是改装街机剩下的零件组装的。
林雅芳的高跟鞋崴了一下。她掏出摩托罗拉手机拨号，却见刘主任慌慌张张跑来："武装部来电话，明天要检查少年宫项目..."
墨卫东趁机离开。路过彩票站时，他买了张新彩票——号码是父亲笔记里另一组数字，这次他理解了其中的规律：前区是质数数列，后区是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纪念日。
五金店门口贴着法院封条。墨卫东从后窗爬进去，发现军品油封样品不见了——这显然是二建公司起诉的真实目的。他摸到阁楼，在空心砖里取出藏着的丰田零件图纸，这是最后的筹码。
深夜的修车铺亮着灯。老赵正往行军床上铺新被褥："张处长安排我去红星厂看大门。"他递来个牛皮纸信封，"这是给你的。"
里面是张"军民共建企业"的批复文件，允许墨卫东以"卫东机电"名义承接军品零配件试制。但附页用红字注明：需自备符合GJB标准的加工设备。
"鸡生蛋蛋生鸡啊。"老赵叹气，"没有设备接不了单，接不了单又买不起设备..."
墨卫东展开父亲留下的地图。红星机械厂的位置被铅笔圈出，旁边标注着"液压测试台可改数控磨床"。他突然想起前世2001年的新闻：某退役军官利用废旧军备创办精密加工厂，后来成了上市公司。
"赵叔，文化宫的电玩店还能做吗？"
"做个屁！"老赵灌了口二锅头，"刘启明小姨子己经搬进去三台赌博机了。"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张处长说，你要是能搞到那台德国测试台..."
墨卫东在地图背面列出资金计划：彩票奖金被冻结，但街机改装技术可以转让。他想起昨天路过工人文化宫，录像厅门口排着长队——港片《英雄本色》的海报己经褪色，但观众热情不减。
"我有个想法。"墨卫东拆开赌博机的投币器，"把这种计数装置改装到录像厅的座位..."
老赵突然坐首："等等！武装部仓库有批淘汰的35mm放映机！"他眼睛发亮，"张处长说过，要处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抓起外套。夜风吹散修车铺的煤油味，墨卫东口袋里，红星厂的坐标纸条和录像厅的票根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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