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菜团子在空中划出惊险弧线!陈枭心脏骤停,一个饿虎扑食——啪!手心稳稳接住“地质标本”,冷汗瞬间湿透破背心。
“陈枭?”沈青的声音带着疑惑走近,“你…没事吧?”
陈枭触电般把咸菜团子塞进桌肚,动作快出残影。他僵硬转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捡橡皮!”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沈青站在几步外,清澈的大眼睛扫过他慌乱藏起的手,又落在他洗得发白、打着巨大抽象补丁的书包上,小眉头微微蹙起。她手里拿着一个作业本。“王老师让我问问,你昨天的造句本…” 她的话没说完,鼻翼忽然翕动了两下,像只机警的小狗。“咦?什么味道?好…好咸?”
陈枭头皮发麻!生化武器泄露了!他猛吸一口气,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板挡住那无形的咸味冲击波,脸憋得通红。“没…没什么!可能…粉笔灰?” 他语无伦次,脚底板己经开始抠三室一厅。
沈青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信这拙劣的借口。空气尴尬地凝固了几秒。最终,她只是把作业本放在他桌上:“王老师说你句子写得很好,就是…本子破了点。” 她指了指那被牛皮纸包裹的作业本,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他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指痕,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再多问,转身像只轻盈的小鹿跑开了。
首到那碎花小褂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陈枭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木凳上。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从桌肚掏出那个差点引发外交危机的咸菜团子。深褐色,疙疙瘩瘩,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烈咸齁气场。他恶狠狠地、带着劫后余生的悲愤,狠狠咬了一大口!
“咯嘣!” 熟悉的牙酸感。他鼓着腮帮子,眼神放空,机械地咀嚼着这“救命粮”,脑子里却全是沈青最后那复杂的一瞥。那眼神,像根羽毛,轻轻搔在他心上,有点痒,又有点莫名的烦躁。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带着满嘴的咸涩和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陈枭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推开那扇呻吟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劣质酒精和潮湿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屋没人,破藤椅空着。他爹陈老棍大概又去哪个酒友家继续他的“灵魂洗礼”了。
陈枭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溜进里屋。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母亲李秀兰正靠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边,手里拿着他那件伤痕累累的书包,就着窗户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专注地缝补着什么。
“妈?”陈枭小声叫了一句。
李秀兰抬起头。她的脸很苍白,没什么血色,像蒙着一层灰,眼窝深陷下去,但那双眼睛——当它们落在陈枭身上时,瞬间亮了起来,像蒙尘的珠子被小心擦亮,温润得如同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温柔。
“枭儿回来啦。”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气短,却像一阵暖风吹散了陈枭心头的阴霾。她招招手,“来,书包拿来,妈给你再缝缝。你缝的这补丁呀,风一吹就得跑偏。”
陈枭鼻子一酸,赶紧把书包递过去。李秀兰接过书包,指尖拂过那道被麻线粗暴缝合的裂口,又摸了摸那块歪歪扭扭的“超级补丁”,嘴角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像是想笑,又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她没问这裂口怎么来的,只是低下头,从旁边的小笸箩里拣出针线,细瘦的手指捻着一根更细、更匹配的棉线,开始拆陈枭那粗犷的“杰作”。
她的动作很慢,却很稳。一针,一线,细致得如同在修复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在她枯瘦的手指间灵活地穿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陈枭蹲在母亲脚边,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低垂的眼睫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专注而温柔的神情,仿佛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所有污浊和喧嚣。
“今天…在学校好吗?”李秀兰轻声问,手上的动作没停。
“嗯,好。”陈枭用力点头,声音有点闷,“王老师还让我读课文了。”他下意识地省略了刘金宝和咸菜团子的惊魂事件。
“那就好…好好念书…”李秀兰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咳嗽了两声,声音闷闷的,像破旧的风箱。她用手背抵着嘴,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
陈枭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妈!”他紧张地抓住母亲冰凉的衣袖。
“没事…咳咳…老毛病了…”李秀兰摆摆手,等那阵咳嗽过去,脸色似乎更灰败了一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重新拿起针线。“快好了…你看,这样缝才结实…也好看些…”她说着,细密的针脚沿着裂口边缘规整地行进,一点点覆盖掉那些狰狞的麻线痕迹,像在小心地抚平一道伤口。
陈枭看着母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侧脸,看着她手中那枚小小的银针坚定地缝合着帆布的裂痕,一种巨大的、酸涩的暖流猛地冲撞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忽然觉得书包上那道口子一点也不痛了,脸上的指痕也淡了。所有的委屈、恐惧、被嘲笑的难堪,在母亲这温柔而坚韧的缝补下,都变得渺小起来。
他忍不住把脸轻轻贴在母亲瘦得硌人的膝盖上,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贪婪地汲取着这短暂而珍贵的温暖。母亲身上有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皂角的味道,那是属于家的、安全的味道。李秀兰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一只冰凉却温柔的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头顶,带着无限怜爱,一下,一下,慢慢地抚摸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里屋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母亲手中那根细小的针,偶尔反射一点微弱的光。
就在这静谧得让人心安的时分——
“吱呀——”
堂屋破门被粗暴地推开!
沉重的、带着浓重酒气的脚步声,伴随着含混不清的咒骂,像一头失控的野牛,咚咚咚地撞了进来!
“人呢?死…死哪去了?老子的酒呢?!”
陈老棍回来了!
蹲在母亲膝边的陈枭,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温存瞬间褪去,被一种小兽般的警惕和冰冷取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李秀兰抚摸他头顶的手也顿住了。她脸上那点稀薄的温柔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纸一样的惨白。她飞快地把最后几针缝完,打了个结,用牙咬断线头,动作快得有些慌乱。她将缝补好的书包塞进陈枭怀里,冰凉的手指微微颤抖,用力推了他一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回你床上去!快!别出声!”
她的眼神,不再是刚才的温润,而是充满了惊恐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死死地、无声地催促着他。
陈枭抱着那还带着母亲指尖凉意的书包,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那张写满恐惧和央求的脸,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咬紧牙关,像一道影子,飞快地缩回自己那张破木板床的角落阴影里,把自己紧紧裹进薄得透光的破棉絮里,屏住了呼吸。
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毁灭性的气息,越来越近,咚咚咚地砸在陈枭的心上。里屋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在醉汉粗暴的推搡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母亲坐在床边,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株即将被狂风摧折的芦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那枚小小的、闪着寒光的缝衣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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