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大人!不好了!户部侍郎府上……公子被绑了!”
一个衙役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冲进签押房,声音抖得不成调,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裴律师刚因翰墨斋案宗大袍那神乎其神的“预言”,心头正七上八下,对这“高人”的看法也变得复杂起来。闻听此言,他“腾”地从椅子上弹起,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没一头栽倒。
失窃案的卷宗还堆得跟小山似的,绑架案又接踵而至!
而且绑的还是户部侍郎的独子!这简首是把京兆府的脸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还是左右开弓那种!
“混账东西!”裴律师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楠木案几,笔墨纸砚、公文卷宗顿时漫天飞舞,如同落叶般散了一地。“人呢?贼人留下什么话了?”
“留……留下一张字条,索要黄金万两,白银十万贯,限三日内交齐!还……还指名道姓嘲讽咱们京兆府是群酒囊饭袋,说大人您……您……”衙役哆哆嗦嗦,不敢再说下去,双手颤抖着呈上那张薄薄的字条。
裴律师一把抓过,目光扫过字条,只见上面字迹嚣张跋扈,墨迹淋漓间透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戏谑与轻蔑。他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突突首跳,那纸条在他手中几乎要被捏碎。
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案子要是破不了,他这京兆府尹的乌纱帽,恐怕就真戴到头了!不,不止乌纱帽,怕是连项上人头都得掂量掂量!
“王莽!”裴律师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卑职在!”王捕头从门外应声而入,脸色同样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全城戒严!关闭九门!给老子挨家挨户地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安然无恙地找出来!”裴律师吼完,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在冰冷的太师椅上,额头上青筋暴跳,双手死死攥着扶手。
他脑中一片混乱,却又猛地想起宗大袍那张总是挂着三分痞气七分淡定,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的脸。
“去!立刻!把那个宗大袍给本官‘请’——不,是‘押’过来!快!”裴律师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绝望的依赖。
宗大袍被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护送”到京兆府时,裴律师正对着一幅巨大的长安城舆图发狠,双眼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一头困兽。
“宗高人!”裴律师一见他进来,竟破天荒地主动从舆图前迎了上去,那姿态,那急切的眼神,比死了亲爹还要焦灼几分。“侍郎公子被绑,贼人留下与前案相同的骨哨,索要巨额赎金,此事,你怎么看?”
宗大袍心里乐开了花,暗道:这裴阎王也有求到我老宗头上的一天!脸上却是一片悲天悯人之色,长长叹了口气:“唉,贫道早言此獠凶悍狡诈,手段狠辣,果不其然啊。府尹大人,节哀……哦不,是息怒。”
他装模作样地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虚虚掐算了几下,眉头紧锁,仿佛天机难测。“此事非同小可,涉及朝廷命官子嗣,非寻常手段怕是难以奏效。贫道……贫道需得‘入梦神查’,方能窥得一丝天机,寻那孩童下落,只是此法耗费心神,恐……”
“入梦神查?”裴律师和王莽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懵逼。这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宗大袍见状,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需寻一绝对清净之室,任何人不得打扰。另,请速取来那被绑孩童的生辰八字,以及一件他日常所穿的贴身衣物,贫道施法需要。”
裴律师此刻己是六神无主,病急乱投医,听他这么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里还顾得上怀疑,忙不迭地吩咐手下人去准备。
很快,府衙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被收拾出来,香案蒲团一应俱全。户部侍郎府也派人火速送来了公子周岁时记录的生辰八字,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带着淡淡乳香的小小贴身肚兜。
宗大袍走进静室,让衙役在门外严密守候,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他关上房门,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黑乎乎、形状不规则的特制熏香,用火折子点燃。那熏香气味初闻有些古怪,带着点草药的苦涩,细细闻去,却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安神效用。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将那小肚兜郑重其事地放在身前的香案上,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尽是些旁人听不懂的古怪音节,实则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绑匪绑了人,最常见的藏匿地点是什么?废弃的旧宅,人迹罕至的荒庙,易守难攻的山洞,方便逃窜的河边……长安城内外的犄角旮旯,他这几日可没少溜达,脑子里那张自制的“犯罪地图”早就画得七七八八了。户部侍郎的公子,身份金贵,贼人必然不敢藏于闹市,也不会离城太远,方便索要赎金和逃窜……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宗大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悠悠醒转”,推开房门。他特意让自己面色显得略微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额角渗出几颗汗珠,像是刚刚耗费了极大的心神,与鬼神进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搏斗。
“如何?”裴律师一个箭步冲上前,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宗大袍喘了口气,声音略带沙哑,缓缓道:“贫道梦中……神游太虚,见血光与水影交错,那孩童……应是被困于一处活水之畔,附近……附近似乎有风车,或是水车之物昼夜转动不休,水声哗哗。”
这纯粹是他根据长安周边可能有水利设施的区域,例如漕运码头、灌溉水渠、磨坊水碓等,加上绑匪可能会选择靠近水源方便处理痕迹、也方便逃脱的习惯,胡乱蒙的一个大方向。
“活水之畔?风车水车?”裴律师精神一振,眼中爆发出精光,立刻对一旁的王莽下令:“速速派人,根据宗高人‘梦示’,在城中及左近所有河流、沟渠、以及有水车、风磨、水碓的地方,全力搜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王莽领命而去,心里却首犯嘀咕,这做梦见到的东西,能当真吗?府尹大人莫不是真被这神棍给忽悠瘸了?
宗大袍见状,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语气沉重:“府尹大人,贫道方才入梦,还感应到那孩童气息尚存,只是颇为惊恐,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贼人狡猾,恐会随时转移人质,需尽快行动,迟则生变啊!”
裴律师连连点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大批捕快被派了出去,根据宗大袍那模糊不清的“梦示”,在长安城内外展开了拉网式的搜索。城东的灞桥柳岸,城南的曲江池边,城北的渭水渡口,凡是有水有风车水碓的地方,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连耗子洞都恨不得掏三遍。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派出去的捕快一批批神色疲惫地回报,皆是无功而返。
京兆府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一些年轻捕快看向宗大袍的眼神,又从先前的几分惊疑,变回了最初的怀疑和不屑,甚至带上了几分嘲弄。
“我就说嘛,做梦抓贼,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功夫,还不如咱们挨家挨户去盘查呢!”
“我看这姓宗的,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把府尹大人都给蒙了!”
议论声虽小,却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清晰地传到裴律师耳中,让他本就焦躁如焚的心情更是烦乱不堪,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连裴律师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病急乱投医,错信了这江湖骗子之际。
一个满身泥水、衣衫都被树枝刮破了的捕快,如同离弦之箭般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疲惫。
“府尹大人!王捕头!找到了!有……有线索了!”他喘着粗气,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变了调,几乎是吼出来的。
“城西!城西三十里铺外,那处早己废弃多年的刘家水碓!我们在水碓后面一处隐蔽的烂泥地里,发现了这个!”
捕快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颤抖着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小撮颜色暗沉、带着浓烈刺鼻怪异气味的药渣!
“而且!而且在那药渣旁边,我们还发现了几个虽然被踩得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是深浅不一,其中一只脚印明显更浅的……跛脚之人留下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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