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必须卖!” 我斩钉截铁,“咱的灶火不能熄!咱的招牌不能倒!越是这时候,越要让大伙儿知道,‘老周火锅’还在!
而且……” 我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十天,每一分钱,都可能是咱的救命钱!咱们得攒钱!攒够新地方的租金,甚至……是押金!”
周大福看着我眼中那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光芒,终于重重点头:“好!卖!我这就弄!” 他佝偻着背,重新系上破围裙,走到灶台前。
拿起长柄勺的手虽然还有些颤抖,但眼神却渐渐恢复了专注。
他搅动着锅里依旧滚烫的红汤,那霸道的辛香,仿佛是我们不屈的宣言。
我则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开始收拾。把那把惹祸的剁骨刀仔细擦干净收好(它现在是我们抗争的象征)。
又把那张被拆迁办捏过的、皱巴巴的租赁纸条,用油纸小心包好,贴身藏起来——这是证明我们“有主”的唯一凭证!
最后,我拿出那个装钱的破布袋子,把今天开张的收入和之前攒下的钱,仔细清点了一遍。每一张皱巴巴的毛票,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像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在绝望的倒计时中疯狂旋转。
白天,周大福守着破屋,照常生火、熬汤、招呼零星赶来的老主顾。
死胡同口偶尔有拆迁办的人探头探脑,但碍于上次的“疯婆子”形象和张大山他们无形的威慑,暂时没人敢进来找茬。
生意自然冷清了许多,但每一碗卖出去的钱,都被我小心翼翼地收好。
我则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老狗,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城南的大街小巷穿梭。张大山和他的工友们效率惊人,不断带来各种消息:
“嫂子,西街老刘头家有个临街的柴房,地方小点,但能放锅灶,一个月要五块!”
“东边巷子口有家裁缝铺要转租,地方不错,可租金要十五块!太贵了!”
“南头王寡妇家后院倒是有个角落,能搭棚子,就是太偏了,怕没人去……”
每一个消息,我都亲自跑去查看、谈判。
面对高昂的租金和苛刻的条件,我放下了所有的脸面和尊严,拿出对付粮店老李和赵老汉女婿的劲头,软磨硬泡,哭穷诉苦,甚至不惜展示手上被砖石划破、冻疮溃烂的伤口,只为压低哪怕一块钱的租金。
“老板,您行行好……我们老两口实在没活路了……”
“您看这地方……这墙都裂了……五块真的太多了……”
“我们保证按时交租!保证把地方收拾干净!求您了……”
几天下来,脚底磨出了血泡,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受尽了白眼和嘲讽。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地方!活下去!
同时,粮店的老李也带来了拆迁办那边的“研究”进展。
补偿果然还是那象征性的二十块,一分不多!所谓的“特殊考虑”,不过是句空话!
这个结果,虽在意料之中,却依旧像一盆冷水,浇得人透心凉。二十块,在新地方连一个月租金都不够!
钱!钱!钱!
十天倒计时像催命符,口袋里的钱却像指缝里的沙,怎么也攒不够!
第三天傍晚,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死胡同,身心俱疲。
周大福正蹲在灶台旁,对着锅里翻滚的红汤发呆。今天生意格外惨淡,只卖出去几碗。
破布袋子里的钱,距离我们看中的一个位置尚可、但租金要八块的临街小角落,还差一大截。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然缠绕上来。难道……真的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大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和急切:
“嫂子!嫂子!有……有个地方!快!快跟我去看看!晚了就没了!”
“啥地方?” 我和周大福都站了起来。
“城北!靠近新规划那条大路!有间铺子!” 张大山喘着粗气,语速飞快,“听说……听说以前是个小饭馆,老板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昨天半夜卷铺盖跑了!铺子被债主封了!
现在债主急着脱手还债,价格……价格可能好商量!”
城北?新规划大路边?饭馆铺子?
这几个词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前世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那片区域,正是未来几年发展最快、最繁华的商业街雏形!
现在看着可能偏点,但潜力巨大!而且,是正经的铺面!
“走!快带我去!” 我顾不上疲惫,抓起那个装钱的破布袋,拔腿就跟着张大山往外跑。周大福也锁好门,虽然只是象征性,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来。
赶到城北时,天己经擦黑。果然,在一片相对开阔、但还显荒凉的地段,有一间关着门的临街铺面。
门板上交叉贴着两张盖着血红手印的封条,显得格外刺眼。门口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一个穿着绸面夹袄、满脸横肉、叼着烟卷的胖子,正叉着腰,对着铺子骂骂咧咧:
“妈的!姓刘的跑得倒快!留这么个烂摊子!谁要?便宜出了!给钱就卖!”
张大山挤过去,陪着笑:“彪哥,人带来了,就是这位老嫂子想看看地方。”
被称作彪哥的胖子斜睨了我一眼,看我一身破旧,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一个老婆子?买铺子?开什么玩笑!滚滚滚!别耽误老子时间!”
“彪哥,您别急,先让嫂子看看地方!” 张大山赶紧打圆场。
我也顾不上他的态度,急切地扒着门缝往里看。
铺面不大,大概十几平米的样子,里面空空荡荡,积了一层灰,墙角还有蜘蛛网,但西壁完整,屋顶完好,最重要的是——临街!
有门面!还有一个不大的后间,可以当厨房或者住人!
这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地方!位置绝佳!未来可期!
“彪哥,” 我转过身,强压着激动,脸上挤出最诚恳的表情,“这铺子……您打算多少钱出?”
“多少钱?” 彪哥吐了个烟圈,伸出两根粗短的手指头,“两百!少一个子儿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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