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宴会厅时，林鹏将车钥匙递给林云："我沾了酒，劳烦你送爸妈返程。"林雁转头拉住子玉的手腕："不多留两天陪陪我吗？"她无奈耸耸肩："早应下了别处的事呢，你这新婚燕尔不也有满档的安排？"林雁遂转向林鹏叮嘱："那子玉就托付给你了。"他自然地搭上子玉肩头应承："放心去忙。"新郎临走前轻拍他的肩："这几日辛苦你了，小舅子。"说罢携着林雁坐进轿车，引擎声中驶向渐沉的暮色。
林鹏忽然牵住子玉的手，指尖在她腕间的银杏叶手链上轻轻："今晚五点有趟去邻市的动车，到那边刚好能赶上七点半的肖邦音乐会。"
子玉望着他眼中闪烁的星光，指尖在他掌心收紧："这都三点半了，来得及吗？"
"打车到高铁站十分钟，动车全程五十分钟，"林鹏展开手机里的行程表，"五点整发车，五点五十到邻市，打车去音乐厅十五分钟，刚好能在七点开场前入座。"他将两张淡蓝色的票塞进她掌心，票面印着金色的肖邦头像，"特意选了一等座，前排座椅后背的桌板更宽敞。"
子玉望着他含笑的眉眼，睫毛微微颤动："可我连外套都没拿……"
"在这儿。"林鹏从随身背包掏出件藕荷色开衫，领口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清香，"你上周落在我家的，猜你今晚会嫌室内空调凉。"他展开衣服时，内侧口袋掉出枚银杏叶胸针——叶片边缘的磨砂纹路，与她腕间的手链是同系列设计。
动车一等座的皮质座椅柔软舒适，子玉刚坐下前排座椅后背的小桌板己被林鹏提前放下，表面还细心铺了层餐垫。"怕公用桌板不干净，"他从保温袋里取出餐具，不锈钢刀叉柄上缠着防滑绸布，"先用湿纸巾擦过了。"
黑色保温袋在桌板上摊开时，子玉闻到了柠檬蛋糕的甜香。"让酒店按你的口味打包的，"林鹏掀开第一层餐盒，两块心形蛋糕上用树莓酱画着牵手的小人，"一等座温度恒定，特意没让厨房用恒温箱，现在口感刚好。"第二层是鲜虾牛油果三明治，面包边切得方方正正，裹着印着五线谱的油纸；最底层的菌菇浓汤盛在带盖陶瓷杯里，杯口插着片脱水柠檬——正是她上周在甜品店驻足凝视的款式。
子玉拿起三明治时，发现油纸内侧用巧克力酱写着"2009.7.5"，忽然想起高中三年，周末刷错题时总能看到他亮着的头像。"你周末休息时间都留给我了吧？"她咬下一口，牛油果的绵密混着虾仁的清甜在舌尖化开，"有次解圆锥曲线题到凌晨，你开着视频陪我画辅助线，身后还挂着军医学院的解剖图谱。"
林鹏替她拧开西柚果汁瓶盖，指腹擦去瓶身的水珠："你把错题本按颜色分类，红色是完全不懂的，黄色是半懂的。"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扁扁的铁盒，里面是切好的芒果块，"你高三时空间里说芒果干能让导数题变甜。"
车窗外的暮色渐浓，子玉看着林鹏用消毒湿巾仔细擦净桌板边缘，忽然想起2009年5月，最后一场模拟考结束那天，她在电脑室给林鹏发消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是空着的。"15分钟后他打来视频——他在军医学院宿舍，对着草稿纸讲解那道题的解法，身后桌上放着室友给他打包的咖啡。
邻市音乐厅的穹顶缀满水晶灯，林鹏替子玉别上银杏叶胸针时，指尖擦过她锁骨："这枚胸针的银料，用的是你小时候最爱用那把汤勺。"他的声音混着厅内隐约的调音声，"你说过，听林雁送的MP3写作业时，难题会变得像五线谱一样流畅。"
舞台灯光暗下的刹那，《夜曲Op.9 No.2》的旋律如流水漫来。子玉忽然想起高中课桌里藏着的MP3，原来里面全是林鹏从空间下载的肖邦；想起每个周末视频时，他身后的书架上总摆着肖邦的乐谱，她那时还奇怪——这姐弟俩爱好都这么一致的嘛？此刻她腕间的银杏叶随着心跳轻颤，侧眸看见林鹏的指尖正按在座椅扶手上，无声复刻着钢琴家的指法，而他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里映着她的手链。
中场休息时，林鹏递来温热的柠檬蜂蜜水："记得你高三时说，教室空调像数学老师的眼神，只有听肖邦才觉得暖和。"玻璃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在他指尖晕开淡淡的水痕。子玉忽然想起邮箱里存着100多封他回复的错题邮件，每封都有详细的标注，某封附件附带上肖邦的《练习曲》，突然觉得导数也没那么难了。"
"其实每次视频讲题，"望着草稿纸上重新亮起的脚灯，"我都偷偷截屏你的手。你握笔在屏幕上画辅助线时，指关节凸起的弧度，多像肖邦乐谱上跳跃的升号。"
林鹏忽然低笑出声，指腹蹭过她手背："有次你截屏被我抓包，还嘴硬说是'存解题步骤'。"他的声音被再次暗下的灯光揉碎成絮，"后来才知道，你高中三年的错题本比发给我的厚了不止一倍——总把解到卡壳的题才发来，生怕耽误我时间。"
她脸颊飞红："我这学生是不是太迟钝了？桂熙说哪有这么耐心的大神。"
他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轻笑："他该说，是对你藏着心事的人，才会耐烦到这地步。"被戳破心思的子玉猛地怔住，下一秒就被他揽进怀里。他轻吻她额角耳语："确实不好开窍，给了你那么多暗语都装不懂。"乐声再次流淌时，她在他臂弯里泛起泪光——哪里是不懂呢，不过是不敢妄想罢了。
音乐会最后一个音符如鹅毛飘落时，林鹏牵起子玉的手，指尖还留着玻璃杯的温烫："带你去个地方。"夜风卷着海腥气灌进出租车窗，他忽然从帆布包摸出两枚荧光手环，在她腕间扣成振翅的蝶影："补你迟到十年的儿童节礼物。"
车停在墨蓝礁石滩时，子玉才看清夜幕下浮动的蓝浪。林鹏踢掉帆布鞋踩进浅滩，弯腰掬起一捧水——掌心立刻迸出细碎的蓝星，像揉碎了整幅银河画卷。"今年头一次爆发蓝眼泪，"他回头笑，睫毛凝着水珠，"去年你念叨想看，我查了潮汐表，正巧是今晚。"
她踩着浪花跟过去，任由裙摆被海水洇出深色水痕。当又一波浪涌漫过脚踝，无数蓝点突然在脚边炸开星芒，她惊呼着躲进他怀里。他却趁机将她的手按进海水，看幽蓝的光丝顺着指缝滑落："知道为什么说肖邦的曲子像升号吗？"他在她掌心画圈，"因为每个音符都在往心跳的频率升调啊。"
凌晨的海风冻得人发颤，林鹏把军绿色外套披在她肩上，两人缩在帆布帐篷里等日出。子玉着他指节上的老茧——那是高中时一遍遍画辅助线磨出的月牙痕。忽然想起邮箱里那封附肖邦曲目的邮件，末尾他写"导数像海岸线，看似曲折却藏着切线"，此刻才懂他藏在公式里的密语。
海风掠过鬓角时，她顺着旋律在他掌心轻叩。林鹏调好日出闹钟，吻了吻她眉骨："累不累？要不要打个盹？"她仰起脸笑出梨涡："不要，我要看日出。"他替她裹紧外套哄道："睡吧，第一缕光落下时准叫醒你。"
他指节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时，子玉原本发亮的眼睛骤然瞌上。他指尖拂过她颤动的睫毛——我迟来六年的月光，这一刻终于跌进怀里。他将她揽得更紧，海风湿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成了最温柔的摇篮曲......
天际漫开鱼肚白时，林鹏忽然举起手机："别动。"镜头里，她发梢沾着蓝眼泪的荧光，身后是渐染绯红的海平面，而他的影子正温柔地覆在她肩头。"去年夏天我拍过同片海，"他放大照片里的云絮，"那时就想，如果能和你共赏日出，云朵该会蜷成心形吧。"
朝阳跃出海面的刹那，子玉忽然踮脚吻住他。咸涩的海风里，尝到他嘴角残留的柠檬蜜甜，像高二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递来的那杯果茶，杯壁凝着的水珠曾在课桌上洇出心形水痕。远处的蓝眼泪仍在浪尖闪烁，而涛声拍打礁石的节奏，恰好是肖邦《夜曲》里未写完的尾韵。
返程动车上，子玉枕着他肩头睡着，梦里回到2008年的夏天。这一次，军医学院的自习室不再隔着千里，他坐在琴凳上为她弹奏肖邦，讲解错题时敲屏幕的节奏，正合着《夜曲》的旋律——就像此刻他塞进她包里的银杏叶书签，叶片内侧刻着的"2009.7"，既是她合上高考卷的月份，也是他终于敢在空间背景音乐里，藏进告白密码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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