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推开客房门时，晨光正从纱窗缝里渗进来，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揉着眼睛走向卫生间，却在玄关处猛地顿住——行军床横在客厅中央，刘峰只穿条深灰运动短裤仰躺着，腹肌线条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哥？你怎么在这儿？"子玉惊讶道。床上的人哼哼唧唧翻了个身，背肌隆起的弧度让窗帘影子晃了晃。
"教培中心宿舍没腾出来。"刘峰瓮声瓮气地说，手臂搭在额前挡住光线，"跟艳萍借住一个月。"子玉盯着他腰侧的晒痕，像道浅褐色的月牙。
"借住也不能只穿短裤睡觉啊！"刘峰坐起身，金属床架吱呀作响。他抓过T恤往头上套，故意扬起下巴露出腹肌线条："你从小看到大，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领口卡住脑袋时，他闷声补充，"小时候你还拿我背心擦过鼻涕。"
主卧门缝里闪过手机镜头的反光，子玉知道兰馨又在偷拍。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训练服，衣摆扫过地板扬起细微的粉笔灰，"兰馨和艳萍看见了像什么样子？"训练服从她手里甩出，摔在他怀里时恰好盖住腰侧那片新鲜的淤青，"这是艳萍家，你这样子太不方便了！"巷口的风灌进来，吹得他短裤裤腿鼓起来，膝盖内侧那道替她挡牛虻时留下的疤，在晨光里泛着淡粉色。
刘峰套上T恤，故意敞着拉链："等她们醒了我就穿好。"他晃了晃手腕，格斗绷带的勒痕在晨光里发白，"都一起长大的，她们又不是没见过。"子玉气道："你也知道我们都长大了？"刘峰坏笑道："你怕我被看？"
子玉没接话，转身冲进卫生间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随便梳洗一番，再出来时，刘峰己站在玄关系鞋带，训练服后领却歪着——跟小时候无数次一样，总等她来纠正。
"赶紧把衣服整理好，别让兰馨看见你这邋遢样。"子玉拉开门时故意提高音量，楼道感应灯应声亮起。
六点半的江风裹着水汽扑来，子玉的运动鞋在塑胶跑道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她想起昨天刘峰教摔擒时，学员的膝盖压在他锁骨上，现在糖渣正掉在那片新淤青上。刘峰叼着没吃完的糖糕追上来，训练服拉链在晨雾中晃出银亮的线："跑这么快，跟谁赌气呢？"子玉没好气道："我跟你又不是一个节奏的，各跑各的。"
她侧身躲过晨跑的人群，马尾辫扫过他手背。江对岸的高楼刚染上金边，她听见身后作战靴踩地的声响，比自己的步频慢了两拍——跟小时候在田里追兔子时一个节奏。
"小时候你跑不动就拽我裤腰带，"刘峰突然加速超过她，故意晃了晃胳膊，"现在翅膀硬了？"他的训练服后领又歪了，露出后颈那道月牙形疤痕，十六岁时为护她跟流氓打架划的，她曾用草叶沾井水替他擦过血。
她不能看他身上的伤疤——如兰馨所说："你哥所有的疤，都朝着保护你的方向长。"子玉咬着牙加快脚步，运动鞋底在湿滑的跑道上发出吱呀声。江风掀起她的运动外套，露出里面林鹏送的荧光绿装备。
刘峰突然停下脚步，指向江滩上的钓鱼人："看，那人钓的鱼跟你十二岁摔进泥坑时一样肥。"子玉没理会，却在看见钓鱼人甩竿的瞬间，想起那年自己蹲在田埂上哭，他也是这样用歪理逗她笑。
"又不是一个节奏的，你跟着我做什么？"她猛地转身，却撞进他怀里。刘峰的手掌按在她后背，掌心的硬茧蹭过运动bra的边缘——那是打谷时磨出来的，比格斗绷带的勒痕更粗糙。
"急什么？"他的声音混着江风灌进她耳朵，"我早己掌握你节奏。"子玉挣开时，看见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绷带痕迹。跑道旁的晨雾渐渐散去，遛鸟的大爷推着笼屉经过，画眉鸟在里面扑棱翅膀。
"我去那边栈道跑。"子玉突然指向江滩的木质栈道，那里晨雾最重。刘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训练服下摆扫过跑道水洼，溅起的水花在晨光中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她蹲在田埂上替他贴创可贴时，眼里打转的泪珠。
江风送来远处的钟声，刘峰摸了摸后颈的疤痕，突然拔腿追去。他知道她生气时总爱往雾重的地方钻，就像小时候躲在谷堆里哭，以为别人看不见。而他永远能隔着十米远，看见她抹泪奔跑的轮廓。
追上时他从身后紧搂住她："妹，你知道我见不得你落泪的。"子玉用力推开他，声音带着哭腔："你每一道伤口都在斥骂着我。"
刘峰心里泛起一丝窃喜——你心里还是有的。他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柔："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都是我自愿的。"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铺满跑道。子玉知道现在说再多都是枉然，她只能做好一个妹妹该做的，剩下的，或许只能交给时间来慢慢沉淀了。
刘峰把青瓷碗推过来时，子玉盯着碗里的橄榄菜炒饭皱起眉——炒得粒粒分明的米饭上，卧着个边缘焦脆的咸蛋黄，旁边还摆着碟切好的青瓜片。"艳萍不是蒸糖糕了？"他用公筷夹起蛋黄碾碎，"换了你爱吃的咸口。"
子玉吹着头发无奈道：”有什么就吃什么呗，搞那么麻烦做什么?”
刘峰浅笑"我在这还能让你将就？"子玉眼疾手快要夺回他刚从浴室拿出她刚换下衣服。玻璃门在她纤手伸过来来前，被他突然锁上，钥匙在掌心晃出银亮的线，"先吃饭，等会凉了。" 子玉气得头发也不吹了，抓起包包下楼上班去。
玻璃门锁被打开的瞬间，江风卷着晨雾涌进来。刘峰看着晾衣绳上并排的衣物，藏青色和深灰在晨光里交织成沉默的色块，像极了十二岁那年，他把她的蓝头巾系在腰上，说"这样你就不会怕黑了"。而此刻，他指尖还捏着她的袖口。
刘峰扒拉着饭粒，余光瞥见玻璃门里倒映出他训练服后领又歪了。他像是听见妹妹说："后领。"指尖下意识去扶正衣领，触到的却只有洗得发旧的布料。玻璃罐里的嫩姜芽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忽然就晃湿了他的眼。
耳边响起外公苍老的声音："小峰啊，子玉这孩子既然到了你家，就有她的缘分。小事上不顺着没事，大事可得由着她自己。你们都是好孩子，可别因为意见不合，最后生分了。"他捏着筷子的指节泛白，外公模糊的面容在水汽里忽隐忽现："你把我这话记着，以后有分歧了，再好好琢磨。"
"外公，可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她。"这句哽咽卡在喉咙里，化作苦丁茶般的涩意漫上舌尖。恍惚间看见外公无奈的眼神在晨雾中浮动："你这傻孩子，只会连哥哥都没得做。"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江风穿过纱窗的微响。他盯着晾衣绳上并排的藏青与深灰，那色块在晨光里沉默交织，像极了十二岁那年系在腰间的蓝头巾——他曾以为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就能替她挡住所有黑暗，却没料到时光把护佑长成了刺，扎得两人都遍体鳞伤。
刘峰放下筷子，走到玻璃门前。江雾正渐渐散去，远处栈道上有个纤瘦的身影被阳光镀上金边。他知道她此刻定是蹙着眉赶路，发尾还带着湿气，就像当年蹲在田埂上抹泪的小姑娘，总以为躲进雾里就能藏起委屈。
可他隔着十米远就能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就像此刻隔着一扇玻璃门，也能数清自己后颈那道月牙形疤痕的纹路——那是十六岁替她挡下的刀锋，是打谷时磨出的硬茧，是所有伤口都朝着她的方向生长的证明。
"妹..."他对着空荡的晨雾轻唤，声音散在风里。或许外公说得对，有些守护该学着松开手，就像稻穗成熟时要懂得弯腰，就像江风终将吹散晨雾，而他必须学会在她的节奏里，做个不再追着影子跑的哥哥。
只是掌心那枚玻璃门钥匙，还残留着她抢夺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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