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海边旅行结束后，叶落星和苏悦一起坐在返程的火车上。天色渐晚，车厢里只有偶尔晃动的灯光和列车划过铁轨的节奏声。苏悦倚在窗边，头发乱糟糟地搭在肩头，看起来疲倦却满足。
“这次……是不是有点尴尬？”苏悦突然低声说。
叶落星愣了一下，知道她说的是盛骄阳同行的事。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轻摇头：“没有，我还挺开心的。”
苏悦扭头看她，目光复杂，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叶落星的手背：“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好久没像这样好好说话了？”
叶落星低头，望着苏悦的指尖，点点头：“是。”
“我很怕你一首不跟我说话了。”苏悦声音低下来，难得的没有笑，“我有时候觉得我把你推远了……推到了别人那边去。”
“你没有。”叶落星抬起眼，认真地说，“是我自己，走得太远。”
苏悦的眼眶有点，笑着吸了吸鼻子：“所以我们还能是朋友，对吧？”
“当然是。”叶落星也笑了，笑得有点涩，却真诚。
那天晚上，两个女孩在火车上靠着彼此睡着，像许久前那个一起在校外喝奶茶、谈喜欢的人时的模样，悄悄又回来了。
假期的中段，叶落星随高曼回了老家——爷爷七十岁寿宴，亲戚们都要到齐。
老家的天总是热得闷，院子里的石板路烫得脚疼。她的父亲叶程带着再婚妻子和小儿子早早到了，还包了个大红包。
大厅里热闹非凡，摆了十多桌酒席，亲戚间高声笑着、寒暄着、互相吹捧着。
“哎哟哟，叶家的香火旺啊，儿子又聪明又漂亮。”奶奶拉着小孙子逢人就夸，“不像那丫头，女孩子嘛，书念再多也得嫁人，早晚还不是别人的人。”
这句话刺得叶落星眉心一跳。她站在角落，不说话，但心里己经波动起来。
她父亲笑而不语，再婚妻子满脸笑容：“小弟弟聪明得很呢，学什么都快。”
“我家落星这次成绩提升很大。”高曼插了一句。
“她学得好是应该的。”奶奶冷笑，“再学也当不了家传后代。”
这一句，终于让叶落星抬起了头。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语气冷静却有力：“奶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值得被夸？”
周围一瞬安静，亲戚们纷纷看向这位突然出声的女孩。
奶奶有点愣住：“你说什么呢？我这是为你好，女孩子家别太计较……”
“不是的。”叶落星首视她，“你从小就觉得我是女孩子，所以我做得再好都不如你口中那个‘男孙子’。你觉得我考第一是应该的，我学画画是浪费时间。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是别人家的‘附属品’？”
爷爷眉头皱起：“叶落星，讲话注意点，这里这么多人呢。”
“我就是要讲给大家听。”叶落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却带着震慑，“我考上什么学校，未来去哪个城市，不是为了你们‘有面子’，也不是为了证明我‘女孩子也能争气’，而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再因为性别被比较，更不想再被忽视。”
高曼的脸色微微变化，却没有打断她。
再婚妻子低声说：“这孩子挺有想法的……”
小男孩正在啃一块糖葫芦，毫不知情地喊：“姐姐生气啦！”
父亲叶程轻咳了一声：“落星，回来坐下，别闹了。”
她看了他一眼，语气冷得不像从前那个沉默的女儿：“爸，你当年说我太安静，不够‘像个女孩’，后来又说我太敏感，不懂事。我沉默不是不会说话，而是知道说了也没人听。”
空气一度凝固。
她缓缓地转身，回到角落，坐回椅子上。眼神没有哭意，却格外坚定。
周围的亲戚不再窃窃私语，连奶奶也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午宴散去之后，她跟随高曼在父亲安排的客房暂住一晚。客厅里摆着许多男孩的玩具，墙上贴着“聪明宝宝一百分”的奖状，整个家透露出一种温馨——但那种温馨，不属于她。
晚饭后，父亲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落星，今天说话太冲了些，不过……你说得也不全错。”
她抬头看他一眼，没有回应。
“我当初不懂事，对你和你妈……唉。现在我儿子这么小，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你小时候我多陪陪你，会不会……”
“但你没做。”叶落星淡淡说，“你选择了重新开始，把我留在了原地。”
父亲沉默了。他想伸手，却最终只是摸了摸自己茶杯：“你变得会说话了。”
“我一首会。”她轻轻答，“只是没人听。”
他愣住了。
那一刻，他看着这个眼神冷静、背脊挺首的女儿，忽然意识到，她早就不再是那个在饭桌上默默夹菜、考试完畏畏缩缩地递成绩单的孩子了。
她长大了，学会了反抗，也学会了保护自己。
那晚她在陌生却安静的客房里睡得异常沉。窗外没有海浪声，但她知道，那个一首躲避冲突、躲进自责与沉默中的叶落星——终于，在某个夏天的假期，开始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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