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意却侧过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顾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底微凉的冷意，猛的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清醒了过来。
“哥哥……”顾衍抿了抿唇，即使从梦里醒过来了，却还是不想放开手。
他搂着顾晚意的手甚至还隐隐收紧了几分。
顾晚意撩起眼皮又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些淡淡的警告意味：“老实点。”
他声音沉了下来，恍若重石落进潭水里一般的沉闷，又重重砸在顾衍的心上。
顾衍抿了抿唇，指尖颤了颤，没有松手。
他不想松开手。
真的不想。
顾晚意从来都没有这么对过他，这么冷淡，这么视若无睹，这么…抵触。
顾衍想的心里一阵酸痛，有些委屈，又不敢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能不着痕迹地蹭了蹭顾晚意的肩膀。
他蹭的力道很轻，顾晚意知道他终于安分了，也没再理他，自顾自地把药拿到他面前，声线清冷，语气毫无起伏地“叮嘱”他药的用量。
平稳的音节一个个落入顾衍的耳朵里，却只从顾衍的左耳朵飞进了右耳朵，又飞了出去。
顾晚意说完一遍，微微垂眸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明显是在问：听懂了吗。
顾衍一首在晃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像是下意识的放空，视线再度聚焦的时候，就对上了顾晚意愈发阴沉的脸。
顾衍喉结滚了两下，舔了舔有些干涩嘴唇，讪讪一笑：“……哥。”
顾晚意低垂着眼看他，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长睫浓密，薄唇轻抿，苍白的唇色此时却显出几分红来。
“复述一遍。”
顾晚意冷冷淡淡地开口，眉心微蹙，
浅灰色的眼眸眯起来，又或是垂下来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矜贵又清雅，像是九天高高在上的神明，带着不容亵渎的冷意。
顾衍心陡然一颤，眼神不经意向别的地方飘，战略性地握拳抵在唇边，掩唇低咳几声：“咳咳、咳咳咳……”
他这一咳下来，时不时停一下，之后又咳，
像是没完没了了一样。
顾晚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顾衍呼吸抖了抖，睫毛不受控地胡乱扑闪：“咳……那个，哥……我刚退烧，脑子这个，还有点晕，我有点记不太清……”
他冲着顾晚意又笑了笑，还带着几分下意识的讨好：“哥，你再说一遍呗？”
顾晚意冷着脸没有回他，抬手按在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上，扣着他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掰开。
“不不不、不要…！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哥……”
顾衍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顾晚意突然动手想要把他的手掰下来的时候，他好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呼吸一下子就变得急促起来，脸也变得通红，眼泪像是失了阀门，泄洪一样的涌出来，瞬间把顾晚意肩膀处的衣服布料打湿了。
顾晚意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湿热，动作微顿，感受到后背紧贴的胸膛正在细微的颤抖，顾晚意挑了挑眉：
玩大了？
给人气成这样了。
过犹不及，顾晚意垂眸，身体微僵，像是不忍心了，没有再动作。
顾衍趁着这个机会又紧紧地把顾晚意圈在怀里，即使看到了顾晚意脸侧肌肉肌肉紧绷了一下，也没有放手。
他死死地抱着顾晚意缓和着情绪，心也因为顾晚意突然不再挣扎渐渐回暖。
“哥，你别这样对我了好不好，我好害怕……”顾衍声音有些哑，带着些不明显的哽咽意味，委屈的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
顾晚意脊背僵硬着，没有说话。
顾衍自我安慰地蹭了蹭顾晚意的肩膀，
没事的…没事的……
顾晚意没有再挣扎了，不就是还心疼他、还在乎他吗。
只要顾晚意心里还有他就好……
顾衍想着，不奢望顾晚意跟他缓下脸来，毕竟他昨天说的话，真的很伤人的心……
昨天他靠在顾晚意的门口，坐在地上想了好久，那些从嘴里蹦出去的伤人的话不停地在脑海里挨个闪出来，
像是故意让他难受似的，在脑海里响起来的声音刻薄非常，咬牙切齿，恨不得往人心上扎一般，顾晚意当时不可置信又错愕的表情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垂着头，控制不住地想了又想，心口像是被人扎进了一把匕首在狠狠地拧着，
疼，
钻心的疼。
他怎么说出去那些话的？
怎么能说出口呢？
顾衍不自觉地就开始换位，如果是顾晚意……对他说了这种类似的话。
……完蛋了。
他会死掉的。
顾衍眼眸猩红，越想眼泪越是汹涌，又因为抑制着自己的反应不想让顾晚意发现……怪丢人的，身体小幅度地抖着。
顾晚意如果知道他怎么想的，估计会首接一个白眼翻过去，指着自己肩膀上的一大摊水印让他看。
不想让他知道就别把眼泪往他身上蹭！
顾晚意感受着自己肩膀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点点热意，从刚开始的滚烫变的潮湿冰凉，没过几秒，冰凉的泪又和重新滚落下来的热泪汇到一起……
顾衍想着这一辈子会不会就这样了，顾晚意会不会再也不原谅他了，
顾晚意开口了。
他很明显地呼出一口气，一首僵硬着的脊背也放松了下来，“行了，是什么大事吗哭成这样？”
顾晚意虽然皱着眉，声音还带着些训斥的意味，可是偏偏让顾衍的心一下子活了起来，眼睛猛的就亮了起来。
心脏剧烈的跳动提醒着他现在的情景。
顾衍鼻尖又阵阵发酸：“哥……”后知后觉想起来顾晚意说什么，他抬手抹了把眼，扯出笑来。
“不哭了，我不哭了，哥……我，我也没怎么哭，我只是……”顾衍只感觉脸上一阵阵臊得慌，
顾晚意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隐隐含着些他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无奈和希冀，顾衍看着那抹熟悉的神色，只觉得自己现在从头暖到了脚。
“哥……”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哑的不像话，在他不断颤动的目光里，顾晚意脸上带着似纵容似无奈地神色，缓缓抬起了手。
顾衍眼睛陡然微微睁大，
在他错愕呆滞的目光里，顾晚意侧着身，柔软修长的手抚在了他的脸上，指腹轻轻着他哭红的眼尾，
顾衍听着顾晚意很轻地叹了一声，
他的心也跟着空气的余波荡漾。
“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顾晚意轻声说着，尾音荡了很远，
这句话进了顾衍的耳朵，没有从另一只耳朵出去，反而顺着肌肤纹理向下滚去，猛的扎根落在了他心里。
“……哥哥。”顾衍几乎呆愣地看着面前顾晚意那张恍若含着绵绵情意的面庞。
顾衍只觉得浑身都酥了，眼里只有面前的这张俊美无俦的精致面庞，满是让他血液都静止流动的柔情蜜意。
顾晚意垂着眸看他，清凌凌的目光望进他的眼里，浅灰色的薄雾像是把顾衍整个人轻轻笼罩，含着细碎的波光，荡漾开了满眼的柔意。
顾衍痴痴地看着，呆呆地想着，
顾晚意……
像是高悬于天边清冷明月，
而如今这般缱绻柔情的模样，
倒像是天边明月奔他而来，投进他心里一般，
……霎时搅乱了一池春水。
正当顾衍久久痴恋无法回神的时候，
顾晚意兜里的手机又骤然响起，
明明是很柔和的音乐，却恍若刺破这场旖旎情景的利剑一般，陡然将空气都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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