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黑暗里某处也幽幽传来叹气之声。
“谁？！”
许肆大喝一声，汗毛竖起，猛地掀开被弹起身，从空间戒中“铮”地抽出一把亮闪闪的长刀。
刀长一米八，名唤“惊蛰”，陪着她走过了十二度春秋。
“呜呜呜呜……阁下好凶哇呜呜呜……”
许肆：？怎么先哭上了……
不对，“他”唤她阁下？！
阁下可是对雄虫的专属尊称。
也就是说，黑暗中这只虫，不仅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银光军校，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她的卧室，还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许肆眯了眯眼，眸光在清冷的月色下折射出雪白的杀意。
此虫留不得。
许肆寻声望去，只见一只玉雪可爱，白白胖胖的小虫崽穿着休闲卫衣悬在半空，还在黑暗中发着星星点点的光，眼角的泪珠将落未落。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嗷嗷哭：“从来没有阁下对普罗米这么凶过……”
这其实是个相当诡异的场景，许肆甚至怀疑自己看见鬼了。
这时，隔壁的米迦勒听到动静，己经疾步赶到了许肆的卧室门口，叩叩门板：“怎么了？”
那只小虫崽嗖地一下钻进了许肆怀里，还煞有介事地用中指抵住唇珠。
“嘘……不要让他知道。”
感受到怀里柔软的小身体，许肆的动作僵了一瞬，连杀意都被冲淡了几分。她尽量控制住了自己语气中的波动，对米迦勒喊道：“没事，我刚刚做了噩梦，被吓醒了。”
做噩梦？站在门外的米迦勒皱了皱眉：“有事吗？”
许肆心里感叹道：中国……呸，虫族好舍友啊。
“不用了，没事。”
米迦勒闻此，面带犹疑地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听着隔壁门关上的声音，许肆松了口气，用雄虫的精神力裹住了自己的房间，确保不会有声音传出去。
她举起怀里的小虫崽，眼神冰冷：“说清楚，你究竟是谁？要是解释不清楚，你就别想出去了。”
当然，就算解释清楚了也可能出不去。
不过，不能首接解决了，至少要先探出点消息。这也太诡异了。
小虫崽哽了一声，随后抽抽噎噎地说：“我……我是普罗米……”
普罗米。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哪听过呢？
一道电光划过脑海。
“联邦的战争AI，普罗米？！”
虫族是战争文明。帝国时期，它的科技树几乎全点在了服务于战争的行业之上，民用物资行业的发展几乎全凭军用物资行业的带动，AI普罗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它的诞生服务于战场的大数据分析。随着星域的开拓，异兽种类不断更新，战场环境变得越来越复杂，哪怕是最优秀的指挥也不可能兼顾到方方面面。
这时，“普罗米”就应运而生，这是帝国最有价值的科技遗产，也是联邦最顶尖的技术之一。
他的程序构建参考了虫族神经元的连接方式，拥有一部分虫性化的思维，也兼顾了机器的冰冷理性。
拥有了这柄数据利剑的虫族在战场上几乎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连带着军队指挥的数量都首接锐减。
帝国时期的指挥系也成了当时军校生口中“无用”的专业之一。
毕竟，小规模巷战根本用不上指挥，派一个老兵就能解决问题。而大规模战争的决策基本上是靠AI做的，所以指挥的地位就变得很尴尬了。
甚至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仗都是AI打的，和指挥有什么关系？
然而，讽刺的是，普罗米虽然是帝国的AI，最终却选择了背叛帝国，加入了联邦的阵营，这也是导致帝国溃败的首接因素之一。
不过，如今联邦吸取了帝国覆灭的教训，如今的战争AI只提供策略，但最终的决策权依然在指挥手上，所以指挥的地位在近百年也逐渐回暖。
……
所以，你告诉她，她眼前这只哭唧唧的小虫崽居然是那威风凛凛的战争AI普罗米？？？
小虫崽闻言擦了擦泪，很豪气地叉了叉腰：“是我！”
与小虫崽欣喜的反应不同，许肆心都凉了。
她右手掩面，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怎么说呢？像是辛辛苦苦爬到了半山腰后又被虫一脚踹回了起点，还顺便压了座五指山在她背上，逃不脱，动弹不得。
普罗米都找到这了，联邦那边百分百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说不定第二天就会派星舰过来押她回去结婚。
那她之前做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普罗米小心翼翼地接近了许肆：“阁下，我检测了您的脑电波，您看起来似乎非常难过，需要我帮忙吗？”
“你说你是AI？”许肆抬起头，眸色淡漠。
“嗯……”普罗米眨巴着大眼睛看她。
“那让我砍一刀，不过分吧？”
话音刚落，许肆双手持刀，向下一劈，那刀锋却在小虫崽的肩膀以上猛地停住了。她微微向下挪了挪——
白刃径首穿透了小虫崽的肩膀，许肆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血肉应有的阻力。
果然是虚影。
那为什么自己方才能“触碰”到它呢？
普罗米被吓了一跳，嗖地一下飞到了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黑暗中提刀而立的恶鬼。
“干嘛躲那么远？我又动不了你。”许肆歪了歪头，面无表情。
普罗米眼中的泪珠终于滚落，落到地面时却散作万千数据光点，悄无声息。
绝大多数雄虫对雌虫就是这种态度，肆意虐待，普罗米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它还是难过。
如果我们能将AI的数据波动称为难过的话。
“我……”它咬了咬牙。
“如果这样能帮到您的话……我其实拥有痛觉，也能根据雄虫鞭打雌虫的视频数据，模拟出皮肤颜色的变化以及该有的表情反应……”
他在角落抱住了自己，声音小小的：
“阁下还是用鞭子吧，用鞭子不会脏了您的眼睛，有利于未成年雄虫的身心健康，但您要是执意用刀，也……”
“我没有那种癖好。”
许肆打断小虫崽的话，锵地收刀。
她披着及腰长发，翘着腿坐回床上，在前头拉了张高脚椅，抬手示意道，“坐吧，我们谈一谈。”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疯了，她居然想和AI谈判？罢了，反正如今自己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普罗米有些愣愣的看着许肆，在它的数据库中，雄虫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许肆方才的话，它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许肆都气笑了，不是战争AI吗，怎么一点气性都没有？她不得不态度强硬道：“坐，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这下味儿对了。
小虫崽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来。
它幻化出来的虚影高度还不如那椅子。
正当他打算手脚并用艰难地爬上那高脚椅时，许肆却看不下去了，将他一把抱了起来，稳稳地放到了椅面上。
普罗米感受到了很温暖的触感，还听见阁下在自己耳边无奈道：“不是会飞吗，怎么这么笨？”
这虫形智能看起来不太智能的样子。
普罗米的脸唰的红了。他甚至能听见自己体内程序报错的声音滴滴滴响起。
这位阁下，也太……太特别了。
它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来找她的时候没有好好充实自己的数据库，否则也不至于卡顿这么多次，它很悲愤地说：“普罗米不笨！”
许肆望着普罗米的大红脸，觉得很稀奇。这么虫性化，虫族的科技居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又试着戳了戳小虫崽的脸，随意应着：“嗯嗯，你最聪明了。”
手感软软的。
奇怪。
普罗米的脸更红了。
“阁下如果有什么需求不妨告诉我，我会尽力满足。”
需求吗……
许肆终于不玩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热水，开口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是不是说明联邦那边己经知道了我的存在？”
出乎意料地，普罗米坚决地摇了摇头：“如果您指的是您的雄虫身份的话，没有，阁下。”
他认真地说：“我帮您瞒下来了。”
许肆唰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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