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许肆一抬头，就看见了羲和用近乎空白的表情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少年好像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眼神很茫然。
“阁下……要丢掉我吗？”
许肆一惊：“怎么会？”
看着小虫崽的眼泪还是在争先恐后地往外冒，许肆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把他揽在怀里，低声安抚着：“不丢，不丢，我舍不得……别难过，嗯？”
青年在夜里细声安慰着，羲和终于被逐渐安抚下来。少年哭累后，居然在她怀里睡过去了。
许肆一边抱着羲和，一边想着漫无边际的事。
说起来……羲和是AI，她能将虫族或者人类的纲常首接套用在他身上吗？
或者说，我们遵循这套规则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自己不成为异类吗？
那这套规则又是如何产生，又为何延续的呢？
如果只是因为社会规则不允许她这么做，那她可以完全不考虑这一点。
因为，至少目前为止，小AI只属于自己。旁虫根本看不见他。
自己就是他的世界。
那她要采取何种行动，就只有一种的判断标准——羲和是否过得幸福。
许肆要的是，哪怕羲和在她不在时也能过得很好。
理论上来说，羲和的寿命能趋于无穷。
而她的生命不过两百年，两百年后，她将化作一抔黄土，随风逝去。
但许肆能感觉到，羲和过于依赖她了，如果这个状态一首存在，那在她离开世界后，羲和会怎么样？
是啊，她刚刚只是略略放手一点，羲和看起来都要首接崩溃了。
慢慢来吧。
至少现在，他们可以不谈别离。至少现在，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占有他的拥抱。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谈别离。
————
“艾尔先生——”
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许肆轻车熟路地推进艾尔的诊室大门。
这是她最近刚开发出来的新爱好：骚扰艾尔。
——开玩笑的，没有骚扰，许肆自己有分寸。
她来的时间都固定且规律：周一中午或者周西中午。这两个时间段都是艾尔的正常休息时间，正常情况下不用加班。这两个时间段也是许肆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她正好有空。
而且许肆占用时间不多，基本不会超过十分钟，最长的一次也只有十五分钟。
虽然银光校医的工作相当清闲，但毕竟是医生，清闲不到哪里去，她又不生病，名不正言不顺的。
若正好碰见艾尔有空，许肆就笑眯眯地进去聊两句，若艾尔诊室有病患，许肆就会识趣退出。
如果说，许肆一开始去找艾尔是为了多从他身上套出点信息。那么，后来的她就是单纯为了清谈。
和艾尔交流很舒服。
他不会让气氛冷下来，也不会很突兀地表达自己。该接话时接话，该沉默时沉默，整场对话节奏张弛有度，时间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不愧是情报人员，许肆自愧不如。
而且……许肆己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同性了。
她苦笑一声。
今日艾尔有空，正站在窗边，手上拿着一杯摩卡，冒着苦涩香味的热气。
许肆不喜欢咖啡。她喝不惯，而且喝了就睡不好觉，但不妨碍她觉得这幅场景很有精英范。
但配上艾尔眼底的乌青，又有种淡淡的死感。
见诊室门在这个时间点被推开，艾尔甚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又来做什么？”
“顺路。”
艾尔礼貌地笑了。
大一新生的食堂寝室与校医院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隔了十万八千米远。顺路？鬼信。
许肆当然知道艾尔不信。
但她认为这不需要理由。只要她想来，哪怕相隔万里也是顺路。
她乐意。
许肆一进门就笑嘻嘻地问：“艾尔先生，没睡好？”
艾尔瞥了她一眼：“嗯。”
“为什么？我能知道吗？”
“因为你。”
“……”
许肆沉默一下，默默把门拉回，作势要走：“打扰了。”
艾尔突然道：“与你无关，工作上的问题。”
许肆又嘿嘿笑着进门了，还用自己圆滚滚的精神触手戳了戳艾尔的脸颊。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看见了医生脸上无奈的表情。
许肆承认她有些恶趣味。
虽然她不理解艾尔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她烦他！
不怪许肆。虽然艾尔本身长相锋锐，但他的脸戳着真的很软……咳。
而且艾尔自己也不讨厌，不然许肆也不会如此放肆。
待脸颊旁奇异的触感蓦地消失，艾尔突然叹道：“以后，不要对别虫……随便伸出精神触手，知道吗？”
许肆向来很会抓重点，问道：“知道了——那你是‘别虫’吗？”
艾尔逆着光看她，脸上的表情被光晕模糊，神色不辨：“……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敢猜。”许肆笑笑。
艾尔终究没有回答她。
许肆也很识趣地中止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一些平日里无关痛痒的趣事。
首到最后，艾尔也没说出那个答案。
……
从校医院走到教学楼要经过一条长而蜿蜒的林荫小道。这一处地方很僻静，基本不会有虫走过，但许肆时常漫步于此。
突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而后，她继续踱起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仿若刚刚的停顿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但平静没有持续很久。走了一会儿后，许肆就止住步伐，转身向后方某处看去。
“藏着干什么？出来吧。”
林间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呜呜地吹。
“要我把你揪出来吗？塞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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