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头顶轻柔的触摸，塞拉斯悠悠转醒。
他小时候就很讨厌别虫摸他的头。
那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指甲被剪干净的猫。
想表明自己尖锐的态度时，只能龇牙咧嘴地亮出自己还没长齐的利齿，挥舞着粉色的软爪子。
然后换来一句“你真可爱”。
但是许肆不一样，许肆将他当成可以平视的存在。
“平视”，他咀嚼着这个词汇。
多稀奇啊。
她的触摸没有狎玩，没有轻视，只有全然的珍惜，当被她抚摸时，温暖的温度从发顶传来，塞拉斯会觉得自己在很深很深地被爱着。
对比起刚刚的冷漠姿态，塞拉斯几乎要落下泪来。仿佛一场噩梦初醒。
足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醒了？”
她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塞拉斯很不想答应。他想就这么一首枕着她的大腿。但他还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嗯。”
他其实很不喜欢对别虫露出软弱的姿态。
但是，一面对许肆，他骨子里的娇气就会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拦都拦不住。
许肆这些年真的太宠他了，把他双亲尚在时那骄纵恣意的模样又养了回来。
但是，以后呢？
他还会拥有许肆独一无二的偏爱吗？
塞拉斯突然意识到这点，脸色微微泛白。
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他的感情告诉他一切都还能挽回，但他的理智却尖锐地提醒他——
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碎过的镜子哪怕粘好，也会带有裂痕。
更何况，那面镜子是许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许肆。
许肆了解他，一如塞拉斯了解许肆。
“那我走了。”
许肆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把头抬起来。
塞拉斯听话地首起了身，眼角还带着泪痕，在月光下泛着可怜的光。
浅金色头发，碧绿色眸子的雌虫期期艾艾地望着许肆：“不多留一会儿吗？”
“不了。”许肆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衣架上，随意地披上那件被血染深的黑风衣。
他亦步亦趋地送她到门前。
望着青年在门口俯身系鞋带的样子，塞拉斯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今天这么晚了，要不干脆在这睡下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许肆：？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谢谢，但是我明天有事。”
她好像从来不会在此过夜。
一次都没有。
沉默在两虫之间涌动。
最后的最后，在许肆即将离开之际，塞拉斯习惯性地拍了拍她。
许肆瞟了那只手一眼，塞拉斯就触电般地收了回来。
他勉强地笑着：“阿肆，不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
许肆皱了皱眉，突然恍然大悟。
她今日没说祝福语。
“那……我祝你，得偿所愿。”
为什么不祝他平安顺遂？塞拉斯一愣。
还没等他多问，带着血腥气的衣角一闪而过，门就啪地关上了。
塞拉斯在原地愣了许久许久。
突然，他低低地笑出声，一咬牙，仿佛能感觉到口腔中漫出来的血腥气。
礼貌却疏离，微笑但冷漠，这才是许肆面对别虫时的样子。
但许肆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
他一时转不过来。
好像仍身处梦境。
好像醒来后，还能看见扎着高马尾的青年笑盈盈地喊他“莱斯”。
他都差点忘记了。
于许肆而言，自己己经不再特殊了。
莱斯彻彻底底地弄丢了阿肆。
……
“在？”
“殿下，有什么事？”
话筒另一侧的虫的声音里带了朦胧的睡意，但语气严肃而恭敬。
“今日和“横刀”对战的虫都有谁？给我查。”
塞拉斯不带感情的语气在寂静的夜中尤为明晰。
……
“喂？雌父，对对，是我。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你。”
“嗯……遇上了点麻烦。”
“能不能帮我找个安保工作做得不错的小区？越安全越好，别的我不在乎。然后，给伊莱斯拨几个保镖。在暗处看着就行，别让他发现。”
“……好的好的，天哪，我爱你！！！”
“我过几天悄悄过来见你一面。我会和你说具体时间的，到时候别被我吓到啊。”许肆嘿嘿一笑。
“为什么？哎呀，想见见你……”
电话挂断。
许肆将望着天上的月亮，神情疲惫。
突然，他耳边传来羲和阴恻恻的声音。
“阁下，我去杀了他好不好？”羲和语气淡淡。
许肆吓了一跳：“杀他做什么？”
这虫崽子什么时候这么凶残了？
羲和风轻云淡地说：“因为他让阁下伤心了。”
凡是伤害过阁下的虫，都该死。
更何况，他居然还好意思用那双脏手去碰阁下。
他——怎——么——敢！
许肆无奈道：“不能只用杀虫的方法解决问题，羲和。我和他的关系比你想得复杂很多。”
羲和一噎：“那，那怎么办嘛阁下……您总不能白白受委屈吧？”
许肆眯了眯眼：“看情况吧，如果有机会，那自然要回赠过去。找不到机会，那便算了。”
就当给自己一个理由，彻彻底底地两清。
塞拉斯这些年帮她许多，要是真算起来其实很难算清，但是……
她叹道：“不重要了。”
没必要算清。
断了就是断了。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许肆到达学院围墙之下，鞋跟轻踩围墙的砖缝，一个用力，背越式翻过高墙。她长长的辫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顺着风勾起，犹如死神的最锋利的弯镰。
在明亮的月色下，许肆的头自然后仰，而后——猛然与一双闪着戏谑的紫眸对视。
“抓到你了。”
？
她耳边传来羲和的不可置信的尖叫：“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他？！”
不止是羲和，许肆自己都没感知到谢庚的气息。
该死。
许肆瞳孔骤缩，侧向一躲，可S级的速度又怎能赶上SS级？
谢庚的手闪电般射向许肆，刹那间，许肆只觉得身前的衣襟被狠狠揪住，下一秒便嘭地摔到地上。
此时场景，与两虫相遇时别无二致。
“狡猾的小亚雌，我亲爱的学生，你想不想知道我在这蹲了多久，才逮到你这条滑溜的小鱼？”
谢庚非但不生气，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仔细看看还有一种诡异的成就感。
我不想知道，谢谢。
见许肆撇开眼不答，少将也不生气，只是继续笑眯眯地问：“你是怎么突破银光的防御系统的?”
“你先放我起来。”
“呦，不跑了？”
“跑得掉吗。”
“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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