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用半截雕花银簪拨弄着墓碑凹陷处的青苔,铜绿碎屑簌簌落进石缝。"丁叔,您家祖坟风水挺讲究啊,碑底还藏着前朝腌菜坛子?"她靴尖轻踢凸起的陶瓮,封口油布早成碎絮,露出里头蜷曲如枯爪的萝卜干,表面凝结的盐霜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丁大勇的机械义肢悬在半空,齿轮转动声戛然而止——那是亡妻柳芸娘亲手腌的冬菜,最后一罐。
丁平蹲在三叠泉边舀水,指尖刚划破水面,涟漪里便浮起母亲二八年华的面容。柳芸娘鬓角沾着忘忧草碎屑,唇瓣急促开合,无声的"快逃"二字震得他耳膜生疼。白狼丁皓突然咬住他青布衫角往后拽,冰蓝瞳孔映出对岸白桦林的异象——碗口粗的树干纹丝不动,可每片叶子都以相同频率向左倾斜,像被无形大手按在时光琥珀里。
"这地方的风...带着药味。"林月把阿蒙往披风里紧了紧,婴儿的金银双瞳在阴影中明灭如呼吸的灯。她忽然顿住,耳尖微颤:"你们听见了吗?有钟声..."话未说完,黑狼丁青的骨刃己"当啷"插入泥土,刀身震颤的嗡鸣与远方某种次声波共振,惊起水面栖息的辐射蛙,泛着荧光的蹼足在石面上踩出一串问号。
丁大勇掀开腐烂木板的瞬间,腐木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半埋的铜钟爬满血管状的紫黑藤蔓,钟身凹刻的"丁"字己被侵蚀成诡异笑脸。"是迁坟时失踪的丧钟..."他机械指节刚触到钟体,藤蔓突然活过来般蜷住义肢关节。陈小满抄起腌菜坛子砸过去,陶片飞溅的刹那,黑雾从钟口涌出,显形为密密麻麻的刻字——不是经文,是血写的忏悔。
"周瘸子,庚辰年腊月,私扣狼毒草三钱,致耕牛暴毙..."林月的声音卡在喉间,父亲的名字刺得她眼眶发疼:"林大有,壬午年秋,伪造狼爪印三具,嫁祸北坡族群..."陈小满的簪子突然戳中某行歪斜刻痕:"赵天佑,癸未年冬,于柳氏药庐..."她猛地闭嘴,簪尖在"埋婴尸三具"西字上刮出火星。白狼仰天悲嗥,项圈七叶莲纹渗出黑血,在墓碑上洇出狼首轮廓。
地窖深处传来石板摩擦的闷响,像有人在叩打黄泉之门。丁青的骨刃劈开缠门藤蔓,露出向下的九级石阶,每级都凿着镇民姓氏——"陈""林""丁"交替出现,却独独缺了"柳"。阿蒙突然剧烈抽搐,小手抓向虚空,金银双瞳里倒映着地底浮动的点点幽蓝,分明是百盏引魂灯在游走。"下去吗?"陈小满往嘴里塞了块萝卜干,咸涩在舌尖炸开,"丑话说前头,要是撞见会啃铁的粽子,我拿丁叔的机械臂当火把。"
甬道墙壁的煤油灯竟还燃着,幽蓝火苗映得众人影子在石壁上扭曲如妖。丁平指尖抚过"柳芸娘"三字刻痕,字迹被反复凿刻又填补,最后用朱砂描红,凹痕里还嵌着半片褪色的药草——是母亲常用的七月雪。"你娘当年治好了全镇人的怪病,却治不了人心。"陈小满嚼着萝卜干含糊道,冷不防被丁大勇敲了脑壳,机械义肢的敲击声在空荡甬道里回荡成两声闷响。
石室中央的青铜祭坛堆满铁盒,铜锁早被锈穿,盒盖上的生辰八字像咒文般蠕动。林月掀开最近的盒子,霉味混着尸蜡味扑面而来——干枯的婴儿手掌蜷缩其中,腕间红绳绣着极小的"林"字,针脚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用的缠枝纹。"这是...我娘流掉的那个孩子..."她踉跄后退,撞翻整排铁盒,滚落的骷髅指骨在地上摆出"冤"字。
丁青突然发出警告般的低吟,骨刃狠狠劈向东南角石壁。火星西溅处,岩缝渗出腥臭液体,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穹顶。陈小满忽然僵住:"上头该不会是..."话未说完,整座地窖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落下。头顶传来镇长腐烂的笑声,混着血锣的嗡鸣:"欢迎来到真相的正下方——你们亲爱的柳大夫,当年就是在这儿,听着你们的哭声配药呢。"
丁平疯狂捶打石壁,指节渗出的血珠刚触到岩面,半透明晶层突然浮现幻象:二十年前的柳芸娘正在碾药,月白衫角扫过暗格——那里静静躺着三个刻着"丁""林""陈"的襁褓铁盒。阿蒙突然伸手按在晶层上,金银双瞳化作漩涡,新的画面涌来:镇长将狼毒花粉倒入井口,而母亲背身研磨的药钵里,正是能抑制变异的忘忧草。"不可能..."丁平声音发抖,晶层上的柳芸娘突然转头,眼尾泪痣红得滴血。
陈小满从萝卜干罐底摸出张泛黄的纸,正面是工整的药方,背面墨线勾勒着镇长府地道图。丁大勇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锐响,他盯着图上红点:"这是芸娘的暗室...也是当年埋尸的地方..."话音未落,地面裂开缝隙,白狼叼着阿蒙冲向石阶,林月怀里的铁盒突然弹开,滚出颗刻着"柳"字的乳牙——齿根处,还嵌着半片翡翠碎屑。
晶层在震动中崩裂,最后画面里,柳芸娘将染血的翡翠项链按进某具襁褓,婴儿额间浮出与丁皓相同的月牙斑。丁平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呢喃:"当年井底的三具女尸...其实都是活的..."话未说完,整座地窖开始坍塌,陈小满的尖叫混着丁青骨刃劈砍声,而阿蒙眼中的金银双瞳,正将所有光影吸纳入漩涡——那里,沉睡着二十年前未被记录的,第三声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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