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镜子会吃人！"牧童阿宝蜷缩在教堂残垣下，手中的乌鸦羽毛簌簌发抖。丁平蹲下身，黑狼项圈残留的荆棘刺在他手背划出细而深的血痕——那是昨夜与灰鬃旧部厮打时留下的新伤，此刻正随着心跳隐隐作痛，"你看见的镜子，是不是边缘镶着狼牙？每道齿痕都渗着靛青色的光？"
破晓的雾气漫过焦黑的麦田，穗秆上凝结的露珠像未干的血滴。阿宝突然抓住少年衣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镜子里有个白头发姐姐，她抱着个浑身发光的东西...像狼又像人！"话音未落，灰鬃残存的左耳狼叼着染血的布包窜入废墟，布角露出半片水晶棱面，在晨雾中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黑狼突然暴起，骨刃般的犬齿划开晨雾。它颈间项圈的荆棘倒刺此刻完全竖立，像淬了毒的钢针："他们偷了灰鬃的遗物。"丁平追进坍塌的忏悔室时，石墙上的十字架正以诡异角度倾斜，三匹幼狼围着七片水晶镜碎片跪伏——最小的那匹前爪按在镜面上，倒影里的自己却长着成年公狼的躯体。
"王，契约要续血。"最大的幼狼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齿轮，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水晶镜残片在尘土中泛起涟漪，竟映出柳芸娘年轻时的面容。她怀中的狼崽额前月牙斑渗出血珠，而丁平锁骨处的胎记，正与镜中狼崽的伤口同步脉动。"娘..."少年下意识伸手触碰镜面，指尖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攥住——镜中伸出的半透明手掌，正戴着母亲那串从不离身的翡翠项链。
"平儿，莫信血契..."幻影的声音被狼嚎撕裂。黑狼怒吼着一爪拍碎镜片，飞溅的晶棱中突然浮现完整预言：双狼环抱的婴儿被机械利爪贯穿，背后燃烧的枫树镇废墟上，二十个裹尸袋正以诡异的几何轨迹拼成丁家族徽，每个袋口都渗出靛青色的光。
阿蒙的啼哭从地窖传来，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割少年的神经。丁平转身时撞翻积灰的圣餐台，白银烛台滚落台阶，照亮墙角蜷缩的身影——林月父亲的尸体己高度腐烂，可那只紧握着长弓的手掌却异常鲜活，箭囊里躺着三支刻有镇长家纹的青铜箭簇，箭头还沾着新鲜的狼血。
"他们骗了我们所有人。"猎户之女的声音从头顶炸响。丁平抬头，看见林月站在彩窗残架上，复合弓弦缠着她断发编成的绳结，发尾还滴着晨露："我爹的箭根本射不穿狼皮，二十年前那匹母狼...是自己撞在箭头上的。"她说话时，断箭留下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着青白，像条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黑狼突然咬住少年裤脚往后拖，喉间发出警告的低吟。水晶镜碎片正在地缝中重组，这次映出的画面让丁平如坠冰窟：柳芸娘跪在母狼尸体前，银簪上的翡翠坠子碎成两半，她正用簪尖剖开狼腹，取出个血淋淋的婴孩——那孩子锁骨处的胎记，与自己肩头的一模一样。
"这是假的！"丁平抓起烛台砸向镜面，翡翠项链却从破碎处浮起，链子上的每颗珠子都映着不同的画面。阿蒙的哭声突然变成咯咯轻笑，婴儿瞳孔中金银双色纠缠成漩涡，将水晶粉尘卷入其中凝成新的画面：机械狼核心在镇长地下室闪烁，外壳上刻着的，竟是丁大勇兄长的名字缩写——那个据说是二十年前被狼吃掉的人。
灰鬃旧部的嗥叫由远及近，像无数把钝刀在割破晨雾。黑狼骨刃劈开地窖木门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二十具裹着狼皮的镇民尸体悬挂梁下，每具心口都插着带倒刺的银箭，箭头方向全部朝向中央的祭坛——那是用狼族圣树枫木雕刻的机械装置，齿轮间卡着半片泛黄的纸页，边角印着柳芸娘的药方。
"这才是血契的祭品。"林月的声音发颤，箭尖指着祭坛上的凹槽，"我们都被困在循环里...从第一任镇长捡起那面镜子开始。"丁平抱起阿蒙后退时，鞋底碾碎了半块陶制药碾，柳芸娘特有的紫色药粉腾起，在婴儿瞳孔映照下显现出隐藏文字："双生现，祭坛开。"
黑狼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按在少年胎记上，项圈荆棘刺与阿蒙的眼泪同时发光。地窖墙壁轰然倒塌，露出隐藏二十年的螺旋阶梯，每级台阶都刻着半狼半人的浮雕。水晶镜碎片悬浮成指引光点，照见台阶上干涸的血手印——较小的那个掌纹，与丁平此刻按在石壁上的手完美重合，仿佛是二十年前的自己留下的印记。
"他在等你。"林月突然夺过阿蒙，婴儿脖颈浮现与黑狼相同的荆棘纹路，"从你在枫树下捡到狼崽那刻起，这个局就己经开始了..."箭矢破空声打断话语，镇长家丁的毒箭钉入她肩胛。黑狼暴怒的嗥叫中，水晶镜彻底粉碎，无数记忆残片如刀锋割开晨雾——丁平看见自己抱着襁褓的画面，襁褓中的婴儿长着与阿蒙一模一样的异色双瞳，而襁褓边缘，绣着的正是柳芸娘从不离身的翡翠藤蔓花纹。
坠落感突如其来，丁平在失重中抓住旋转的翡翠项链，最后一块镜片里映出的，是镇东百年枫树下的场景：十五岁的自己正将"皓"字刻进项圈内侧，而树影里，成年的丁皓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银项圈上的翡翠符咒，与此刻阿蒙颈间的项圈发出相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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