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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腐骨化舟渡孽海 血星坠野照新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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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平的指尖掐进最后半截即将熄灭的火折子,蜡油顺着指缝凝固成暗红的甲胄。黑狼正用沾着狼毒的骨刃划开浸满尸油的藤蔓,那些浸泡过狼毒的镇民遗体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眼窝空洞里爬满血丝状菌丝——每道划开藤蔓的动作都引得它们发出细碎呜咽,正如柳芸娘手札里记载的“尸语症”。

“真要坐这个渡河?”少年后退半步,靴底碾碎冻结的尸蜡。骨筏上某根肋骨突然弹起,末端还挂着林月坠河前撕扯的嫁衣残片,牡丹花纹在腐骨表面洇出暗紫的血渍。黑狼喉咙里滚出闷雷般的低吼,前爪拍在骨筏中央,菌丝瞬间凝成血色薄膜,将脱节的肩骨重新黏合。

二十里外的断崖上,丁皓垂首盯着河面倒影,冰蓝瞳孔里正流淌着对岸山崖的绿火——那不是夏夜萤虫,是上百匹灰狼聚成的眼瞳之海。它忽然低头撕咬前爪,将断裂的银项圈残片埋进岩缝,月光掠过金属表面,“莫忘”二字的刻痕里还渗着柳芸娘临终前的血渍。

当粮仓方向的爆炸声撕裂夜空时,骨筏正漂至河心。燃烧的梁木如陨星坠落,点燃两岸齐腰高的狼毒花海,紫红色毒雾腾起的刹那,黑狼突然人立而起,骨刃精准刺穿筏底某具膨胀的尸骸——腐尸腹腔里滚出二十颗刻着镇长家徽的铁蒺藜,在血色薄膜上烫出焦黑的梅花印记。

“抓紧!”丁青的吼声里混着兽类的低嚎,獠牙叼住少年后领的瞬间,骨筏在漩涡中解体。丁平坠入冰河的刹那,瞥见对岸山崖闪过熟悉的翡翠微光——那是白狼项圈的碎片,此刻正嵌在灰鬃狼王残缺的左眼眶里,像颗永不熄灭的寒星。

腐尸菌丝缠上少年脚踝时,他触到了怀中裹着兽皮的异瞳婴儿。阿蒙突然发出啼哭,金银双瞳在水下绽出虹光,竟将周遭毒雾凝成水晶般的台阶。黑狼的骨刃在河底岩层刮出串串火星,刻下的轨迹与三日前丁皓在沙地上画的星图分毫不差。

“上船!”苍老的喝声穿透冰水,丁大勇的锻造锤砸碎冰面,精钢义肢拽住少年衣襟。浮出水面的木舟赫然是铁匠铺门板改造,榫卯接缝处还卡着当年黑狼咬断的半截铁链,铁锈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丁青跃上船尾时,项圈残留的荆棘倒刺突然扎进木板,渗出荧绿的黏液,在船底画出蜿蜒的狼首图腾。

白狼的嗥叫从对岸传来。丁皓站在灰鬃狼王的尸身旁,前爪按着镇长私藏的《百兽图鉴》。燃烧的火舌翻卷书页,露出夹层中柳芸娘年轻时的画像——她怀中抱着的并非人类婴儿,而是额生月牙斑的雪原狼崽,瞳孔里映着与阿蒙相同的双生异光。

“爹你看!”丁平突然指着船头。阿蒙的眼泪坠在生锈的铁链上,竟将斑斑锈迹熔铸成翡翠般的物质,婴儿小手抓握处浮现出与黑狼骨刃完全一致的狼首纹理。丁大勇的义肢突然发出异响,齿轮间掉出半枚带齿痕的银锁——正是二十年前兄长失踪时,柳芸娘亲手戴上的长命锁。

骨筏残骸在河心聚成巨大漩涡,吞没最后一片燃烧的狼毒花瓣。丁平将阿蒙裹进林月的嫁衣残布,听见黑狼突然发出人类般的叹息:“他们要的不是你……”话音未落,对岸山崖轰然塌陷,露出隐藏千年的狼族祭坛——九根图腾柱环绕的石碑上,赫然刻着丁家祖训的最后一句:“当双生瞳倒映冰河,银月狼裔将重启轮回。”

暴雨倾盆而下,却浇不灭粮仓废墟里的翡翠色火焰。丁皓站在祭坛最高处,望着木舟被暗流卷入地下暗河入口。白狼额前的月牙斑突然裂开,滚出的血珠在石碑上写就新的预言。当第一道晨光刺破云层时,所有灰狼对着暗河入口伏低身躯——漩涡中漂浮的襁褓里,阿蒙的异瞳正映着深潭底部的星图,那些被遗忘的狼族秘辛,终将在黑暗中等待下一次月光的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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