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平握紧火把的手在石壁上投下颤抖的影,松木油脂顺着指缝渗出,在掌心烫出细密的红痕。教堂彩窗早被风雨啃噬得千疮百孔,月光穿过残片时碎成孔雀尾羽般的光斑,正落在穹顶下悬垂的百年铜钟上。那截被鼠群啃断的钟绳此刻诡异地摆动着,铜绿斑驳的钟体表面沁出暗红水珠,沿着《圣经》浮雕里牧羊人的眼窝缓缓滑落,像极了流泪的血。
"青哥儿别过去!"少年拽紧黑狼项圈上的残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丁青口鼻间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箭矢状,冰蓝瞳孔死死锁住铜钟——钟壁内侧竟密密麻麻布满狼爪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正组成漩涡图案,与丁平锁骨处的胎记严丝合缝。
第一声钟鸣毫无征兆地炸开时,祭坛上林月遗留的复合弓突然震落尘埃。丁平耳膜生疼,眼睁睁看着黑狼项圈上断裂的荆棘倒刺正随着声波频率颤动,仿佛活物般扭曲生长。下一刻,白狼丁皓突然从圣母像后窜出,前爪重重拍在圣像底座,青石板轰然翻转,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十字剑,剑鞘上的葛布条己腐朽不堪。
"当——"第二声钟鸣裹着腥风撞开雕花木门。镇长家丁溃烂的半张脸出现在门缝间,手中火把映出后方成排的幽绿狼瞳。丁青颈间背毛骤然炸起如荆棘丛,新生的骨刃刺破前爪肉垫,血珠滴入圣水盘的瞬间,水面竟荡开狼首形状的涟漪。
白狼叼起锈剑跃上长椅的动作惊起尘埃无数。丁平接过剑柄的刹那,缠绕的葛布突然崩裂,露出内侧焦黑的字迹——"丁戌年,兄戮狼王于此"。少年瞳孔骤缩,这行小字与父亲义肢内侧的铭文分毫不差,连笔画间的焦痕都如出一辙。
"平儿看钟顶!"柳芸娘的喊声带着罕见的颤音。丁平抬头望去,只见铜钟顶部的天使雕像正如蜡像般融化,铁水般的暗红液体滴落,在下方经文桌上腐蚀出清晰的狼首图腾。就在他分神的瞬间,丁青突然暴起撞开他,青铜钟舌擦着狼耳划过,削下半片带血的皮毛。
第三声钟鸣响起时,狼群发起了冲锋。丁平挥剑劈开扑来的灰狼,锈蚀的剑刃切开兽皮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黑狼撕咬着偷袭者的咽喉,溅出的鲜血落在剑身,竟让那些蜿蜒的纹路突然发出微光——那分明是二十年前母狼项圈上的锁链纹样。
"这不是剑..."柳芸娘的药锄卡在钟绳齿轮间,老妇人腕间翡翠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是驯狼师的刑具!"话音未落,翡翠应声炸裂,碎玉划破丁平面颊。血珠飞溅到铜钟表面的瞬间,牧羊人的浮雕眼睛竟缓缓转动,首勾勾望向狼群中体型暴涨的丁青。
丁皓跃上管风琴台的长啸与变调的琴音共鸣,震碎了彩窗上最后一块圣母像。月光如银瀑倾泻而入,照亮了铜钟内壁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三十年来葬身狼腹的镇民姓名,最新的刻痕边缘还带着新鲜木屑,赫然是丁大勇的笔迹。
黑狼突然人立而起,骨刃狠狠插入铜钟裂缝。钟声骤然变调,成了濒死般的呜咽。整个狼群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集体僵首在原地。白狼趁机叼住丁平衣领跃上横梁,少年在坠落的错觉中听见柳芸娘的嘶喊:"看钟舌!"
这一看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青铜钟舌竟是半截驯狼鞭,鞭梢的铁刺正滴落丁青的血。后背砸在地面的剧痛中,他怀里的《驯狼札记》残页飘出,被鲜血浸透的"双生现,王座倾"下方,竟浮现出新的字迹:当啖至亲。
狼嚎突然变成凄厉的惨叫。丁青咬住钟舌疯狂撕扯,每块崩飞的青铜碎片上都刻着丁氏族徽。白狼突然扑向他,冰蓝瞳孔里倒映的景象让他窒息——黑狼吞下的青铜碎片正穿透胃壁,在骨架表面生长出金属质感的狼牙,每一颗都闪烁着冷冽的光。
晨雾漫进教堂时,最后一声钟鸣化作悠长的哀叹。丁平抱着昏迷的黑狼蜷缩在墙角,发现它断裂的獠牙根部己生出细密的青铜纹路。白狼轻轻触碰他颤抖的手背,项圈上残留的银链突然指向忏悔室——那里斜插着另一把锈剑,剑柄上缠着的葛布,分明与当年母狼颈圈上的布料同源。
彩窗透进的晨光中,铜钟表面的血珠渐渐蒸发,只留下牧羊人像眼窝处淡淡的红痕。丁平伸手摸向锁骨处的齿痕,那里正传来细微的灼痛,仿佛与钟壁内侧的漩涡刻痕产生着某种神秘的共鸣。远处传来机关兽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混着不知何处飘来的婴儿啼哭,在晨雾中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所有秘密都收进了黎明前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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