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平的指尖刚触到断崖藤蔓间的金属冷意,生锈猎刀的刀柄就从枯叶堆里浮现出来。月光像浸了银粉的溪水,正顺着"周"字刻痕流淌,三日前镇民追捕的号角声还在耳膜震荡,此刻缠住脚踝的枯藤却在发烫——暗褐色表皮下,流动的暗红汁液竟与黑狼项圈内侧的纹路同频震颤。
"青哥儿?"少年的呼唤碎在岩缝间,崖壁传来碎石滚落的轻响。丁青从阴影里踱出的刹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只曾被铁链磨跛的右后腿,此刻覆着新生的银灰绒毛,肌肉起伏间,荆棘状疤痕正像活物般在皮毛下蜿蜒游走。黑狼叼起猎刀的瞬间,刀身映出双重狼影——琥珀色瞳孔里的自己,与远山巅白狼仰天长嗥的冰蓝剪影,在锈迹斑斑的刃面重叠成谜。
二十里外的荒村地窖里,丁皓的前爪正扒开焦黑的门板。七叶莲银项圈在黑暗中泛起冷光,照亮墙角蜷缩的猎户女时,白狼的尾巴突然绷紧——林月怀中的复合弓己断成两截,箭囊里却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尾羽染血的箭,枫叶纹刻痕深可见骨。
"...他们用铁链锁了七户人家..."少女咳出的血沫溅在箭羽上,指尖掐进丁皓蓬松的狼毛,"说要拿活人当饵引你们出来。"冰蓝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地窖顶传来皮靴碾过炭渣的声响,混着铁器碰撞的脆响——那是镇长府特制的狼牙铐,锯齿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断崖边的枯藤突然绞紧。丁平被倒吊起来的刹那,瞥见藤蔓根部缠着半截精钢义肢——齿轮间卡着片泛黄的狼皮,比父亲那副多出三道深深的抓痕。黑狼暴起撕咬,獠牙却从藤蔓表面滑开,溅起的银紫色血珠在月光下竟凝成婴儿啼哭的形状。
"别动!"少年猛地摸向怀中锦囊,柳芸娘临终前塞的狼毒花粉还带着体温。当淡紫色粉末洒在藤蔓上时,那些暗红汁液突然发出尖啸,像被掐住喉咙的婴孩。丁青趁机扑上,断牙精准刺入义肢齿轮缝隙,枯藤顿时如触电般蜷缩,露出后面布满密文的青铜碑——每道刻痕都在月光下渗出微光,如同沉睡的血管。
林月将断弓抵在地窖石壁时,丁皓正用尾巴卷起箭囊。少女突然按住它冰凉的前爪,领口扯开的瞬间,锁骨处的狼影刺青与丁平的胎记一模一样:"我爹咽气前说...这是狼王血脉的印记..."话音未落,地窖顶盖轰然掀开,月光里,镇长儿子手中的淬毒弩箭泛着幽绿冷光,箭头正对准白狼眉心。
青铜碑上的密文突然如蛇般蠕动。丁平指尖刚触到碑面,那些文字就顺着血脉爬向小臂,皮肤下绽开荆棘状纹路,与黑狼颈间的疤痕完全吻合。剧痛中他听见幻象里的低吟:"双狼血祭,王座重临..."丁青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拍向碑顶残缺的狼头浮雕,崖底顿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仿佛大地在咳出沉积百年的骨殖。
白狼跃出地窖的轨迹拖曳着青光。丁皓踩着弩箭窜上赵虎肩头的瞬间,冰蓝瞳孔与人类瞳孔相撞的刹那,镇长之子的手腕突然不受控制地转向同伴——弩箭上的毒光在月光下诡异地明灭,如同被无形的手操纵的提线木偶。林月趁机射出枫叶箭,狼毒花粉在弩手们中间炸开紫色烟幕,惨叫声里混着箭羽穿透护心镜的闷响。
"平哥!小心青铜碑的..."林月的呼喊被山风撕成碎片。丁平正死死抱住发狂的黑狼,那些碑文荆棘己爬满半边身体,指尖渗出的血珠滴在碑面,竟让残缺的狼头浮雕睁开了眼睛。崖底升起的雾霭中,无数狼影踏雾而来,为首的独眼灰狼口中,赫然叼着柳芸娘破碎的翡翠项链,玉片间还连着半片带血的银链。
夜最深的时刻,丁皓在荒村古井边发颤。井水倒映的月影里,白狼额前的月牙斑正在渗血,血珠顺着鼻梁滴入井底,竟唤醒了沉睡的机关——井壁石块轰然翻转,露出二十年前封存的铁箱,箱盖上的霜花在狼瞳映照下,渐渐融化成狼首图腾的形状。
山风突然转向,带着雪粒扑上断崖。丁青项圈疤痕迸裂的瞬间,青铜碑上的狼头浮雕发出无声的咆哮。黑狼仰天长嗥,声波震碎崖壁积雪,露出冰层下的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指节上,都戴着与丁家铁匠铺同款的精钢指套,掌骨间还缠着早己风化的铁链。少年手臂上的碑文突然爆发出强光,在雪地上投射出双狼环抱婴孩的图腾,与三个月前在狼穴壁画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林月的断弓弦还滴着血,她盯着铁箱上的锁扣突然愣住——那是柳芸娘常戴的翡翠平安扣形状,锁孔周围刻着细小的咒文,每一道都与丁平掌心的"皓"字残影吻合。当丁皓用爪子按下锁扣的刹那,铁箱轰然开启,里面整齐码放着七枚银项圈,最底层压着半幅残破的羊皮地图,边角处画着镇东七口古井,每口井里都浮着一个狼首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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