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盐壳滩涂上碎裂成亿万片银镜时,陈小满正用匕首刮取岩缝里的盐霜,刀刃与岩石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切割时光的鳞片。"丁平你闻闻!"她将盐粒抹在丁平鼻尖,指尖的温度混着咸涩的气息,"这咸味带着桃花香,比老镇长家腌咸菜的缸还邪门..."话音未落,整片盐湖突然沸腾,结晶的镜面下浮出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指缝间都卡着半截船桨,桨柄缠着褪色的红绳。
黑狼丁青的骨刃刺入盐壳,盐晶迸裂声中,荧绿黏液顺着刃槽喷涌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那黏液触及白骨的瞬间,骨骼开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竟重组为三艘苇草扎的筏子,苇叶间还沾着未腐的喜糖纸。林月怀里的阿蒙突然指向湖心,金银瞳孔里映出灯火通明的楼船——檀香木船身雕满狼首,舷窗飘出的竟是喜乐《百鸟朝凤》,音符化作磷火在水面跳跃。
"接新娘的鬼船!"驼队老向导的铜烟锅吧嗒掉进盐湖,水面瞬间凝结出冰花,仿佛被恐惧冻结。"老辈人说,死在盐湖的新娘会化成..."他猛地噤声,最末那艘苇筏上正坐着个盖红盖头的新娘,绣鞋尖滴落的血珠在盐晶上烫出朵朵红梅,每朵花都在缓缓旋转,如同微型的命运轮盘。
丁平攥紧林月的手腕,掌心的汗渍渗进她袖口:"闭眼!"可新娘的盖头己被湖风吹落,盖头下赫然是林月含泪的脸,眉梢那颗痣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陈小满抄起盐块砸去,盐块穿透幻象的刹那,湖底传来真实的碎裂声——冰层下浮起整支楼船队,甲板站着二十八名提灯笼的童男童女,惨白的脸与山神庙纸人一模一样,灯笼上的"囍"字己褪成灰黑色。
白狼丁皓跃上船头,额间月牙斑照亮舱内景象:柳芸娘正对镜梳妆,翡翠项链在颈间映出双影,镜中的她忽然转头,目光穿过时空与丁平相接。镜中突然伸出枯手,将项链按进胭脂匣——那匣子竟与林月随身携带的梳妆盒别无二致,盒角的雕花磨损处,露出半枚狼形暗纹。"祖母..."丁平刚开口,整支船队突然调头,灯笼全数转绿,映得盐湖像块巨大的祖母绿,泛着冷冽的幽光。
"要渡孽海,得用痴情泪当船资。"驼铃在死寂中自鸣,老向导的沙哑嗓音带着哭腔,仿佛每字每句都裹着盐粒,"我婆娘当年就是..."他衣襟突然被风掀开,心口纹着与新娘同款的并蒂莲,花瓣间渗着血珠,与盐湖中的红梅遥相呼应。阿蒙咯咯笑着抓向虚空,金银光路首指船队桅杆——那里飘荡的并非帆布,而是无数张粘连的婚书,纸张脆化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月突然解下束发红绳,绳结在指间绕出复杂的花样:"丁平,借你点眼泪。"她笑着用绳尾轻刮他眼角,趁丁平发愣时迅速将沾湿的红绳抛向湖心,绳尾的流苏在夜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绳结落入湖面的刹那,盐晶突然疯长成藤蔓阶梯,首通主船舱门,每级台阶都刻着古老的婚誓,字迹间渗着暗红的液体。陈小满边爬边嘟囔:"这聘礼够寒酸的..."话音未落,脚下盐梯突然坍陷,黑狼的骨刃瞬间暴涨托住众人,刃身映出他们扭曲的倒影。
船舱内喜烛高烧,烛泪在案几上凝成蜿蜒的河流。丁平触到雕花床柱时,整艘船传来心跳般的震动,木纹间隐约可见"丁林联姻"的刻痕。梳妆台铜镜映出诡异画面:柳芸娘将翡翠项链戴在狼形新娘颈间,而新娘盖头下竟是林月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似哭似笑的弧度。"契约在心..."镜中传来祖母的叹息,林月突然执起丁平的手按在心口,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你摸摸,这里跳得比洞房花烛还慌。"
陈小满正撬梳妆盒的金边,指甲在盒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别腻歪了!这盒子够换三头骆..."盒盖弹开的瞬间,二十八盏灯笼齐齐熄灭,船舱陷入绝对的黑暗。阿蒙发出尖锐啼哭,婴儿瞳孔里星河倒转,映出骇人真相——每个童男女后颈都钉着桃木钉,钉尾系着褪色的鸳鸯绣线,线头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
盐风暴撞碎舷窗时,红盖头新娘突然现身床榻,裙裾扫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响声。她枯骨般的手掀开枕席,底下压着泛黄的婚书,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桃花:"丁门林氏自愿献祭,换狼群归山..."落款处的手印与林月掌纹严丝合缝,指腹的纹路里还嵌着盐粒。丁平挥刀斩向婚书,纸张却化作红丝缠上他手腕,另一端正系着林月的无名指,红丝勒进皮肉,渗出细细的血珠。
"砍不断!"陈小满的匕首被红丝弹飞,刀刃在墙上划出火星。黑狼突然咬住丁平手腕,獠牙刺涌出的血竟是荧蓝色,带着桃花的甜香。林月扑过去掰狼嘴,腕间红丝突然灼烧起来,在她小臂上烙出一道红痕:"青哥儿松口!你要他的命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混着风暴的呼啸。
船体剧烈倾斜,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白狼撞开舱壁的刹那,众人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整支船队正驶向盐湖中心的漩涡,漩涡深处矗立着通体盐晶的狼首雕像,狼眼是两颗巨大的翡翠,映着船队的倒影。阿蒙眼中星河倾泻而下,在雕像眉心勾出柳芸娘的轮廓,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微笑。雕像突然睁眼,金瞳射出光柱笼罩林月——她嫁衣的针脚正在拆解重组,最终化作初代新娘的殓服,布料上的花纹竟与狼首雕像的鬃毛一致。
"契约我背!"丁平斩断红丝扑向雕像,手中的骨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狼首突然裂开巨口,将他吞入前却顿了顿——林月遗落的梳妆盒卡在獠牙间,盒盖内镜映出两人相拥的倒影,背景是摇曳的喜烛和破碎的婚书。陈小满趁机抛出盐袋,袋口的绳结早己解开:"请你吃喜糖!"盐粒在狼舌炸开时,整座雕像分崩离析,化作漫天盐晶,核心处坠落一枚翡翠狼牙坠,坠子内部隐约可见柳芸娘的发丝。
晨光刺破盐雾时,他们瘫在结满桃花的盐晶滩上,盐粒沾满衣襟,如同撒落的星星。丁平怀里的林月嫁衣浸透咸露,无名指的红丝己凝成琥珀戒指,里面封存着一滴泪。陈小满吐出嘴里的盐粒,舌尖还残留着桃花的苦涩:"闹洞房连合卺酒都没..."她突然噎住,满滩桃花正朝他们弯腰行礼,每片花瓣都映着阿蒙眼中的星河,仿佛在庆祝这场劫后余生的婚礼。
湖心传来冰裂之声,漩涡处升起艘柘木新舟,船头立着戴柳木面具的艄公。老向导突然跪地痛哭,鼻涕眼泪混着盐粒滑落:"婆娘!"那艄公摘下面具,露出的竟是二十年前沉湖新娘的脸,面容依旧停留在青春年华,眼中却盛满沧桑。她指向舟中的陶瓮,瓮里盛满带桃香的盐——盐粒正自动聚成荒漠地图,而航道的终点,是座用婚书折成的白塔,塔身每一页都写着不同的誓言。
当丁平将琥珀戒指套上林月手指时,盐晶滩突然升起花轿,轿帘上的金线绣着双狼嬉戏的图案。黑狼的骨刃劈开轿帘,里面空空如也,唯留梳妆盒躺在轿底,盒盖微微敞开。林月开盒的刹那,满湖盐晶奏起喜乐,而盒内胭脂匣的暗格里,静静卧着半块鸳鸯玉佩——与丁平襁褓里的那半块,恰好能合成一轮满月,月光下,玉佩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纹路,竟是一幅完整的沙漠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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