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枯死的胡杨林锻打成千万具银骷髅时,丁平正将林月护在骆驼鞍前,姑娘发梢的皂角香混着沙枣花的气息,随着驼铃在风中碎成星子。"搂紧些,"她反手将红柳枝编的指环套上他尾指,干裂的指尖划过他掌心老茧,"这路颠得人心慌。"指环上两朵干枯的狼毒花垂在指节间,恰似他们交叠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晃。
"哎呦喂!"陈小满的尖叫突然划破夜色,"丁平你俩私奔也挑个平坦地界啊!"她胯下的骆驼突然前膝跪倒,驼峰里簌簌漏出沙粒——一具人形骸骨赫然埋在其中,指骨死死抠着截焦黑的胡杨枝,腕间还缠着褪成灰白色的红绳。
黑狼丁青的骨刃闪电般挑开沙堆,更多骸骨破土而出,每具胸骨都刻着狼首图腾,而所有图腾的獠牙都指向中心那棵巨胡杨。白狼丁皓额间月牙斑银辉暴涨,树干龟裂处浮出幅岩画:数百匹狼被铁链锁在树根,人群正用红柳枝蘸血书写碑文,为首者的背影与丁平竟有七分相似。
"是祭狼桩..."林月指尖拂过树干沟壑,声音突然发颤,"奶奶说荒漠旅人遇上这个,得用心头血..."话未说完,丁平突然攥住她手腕——姑娘腕内侧有道新愈的伤,昨夜篝火旁,他为她挡下毒蝎的齿痕还泛着粉色,此刻正随着脉搏轻轻跳动。
陈小满用驼骨刀刮着树皮:"封建迷信要不得!依我看..."刀尖突然迸出火星,整片胡杨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无数枯枝在空中挥舞,仿佛千万只求救的手。苍凉的吟唱从地底渗出:"锁狼骨,饲胡杨,三百年仇债..."阿蒙在背篓里突然啼哭,金银瞳孔映出骇人画面:那些骸骨正扒开沙土,眼窝燃起幽蓝磷火,朝他们缓缓爬来。
骸骨大军合围时,丁平将林月推上驼峰,红柳指环突然收紧,勒得他尾指渗出血珠。血珠坠入沙地的瞬间,近处的胡杨竟瞬间抽枝发芽,鲜嫩的绿叶如巨手缠住骸骨脚踝。"丁平你血里掺化肥了?"陈小满边吼边用铜锣砸向骷髅头,铜声在胡杨林间激起回响,"这比老镇长的生发水还灵!"
白狼纵身跃上树冠,月华在它银毫上流转成溪,倾泻而下浇灌新生枝桠。林月突然解开发辫,乌黑的青丝在风里散作蛛网,兜住了扑向丁青的骷髅狼群。"接着!"她抛来束发红绳,丁平凌空接住的刹那,胡杨新枝突然疯长,将两人缠成茧状,透过枝叶缝隙,只见骸骨们在茧外抓挠,发出指甲刮擦木头的刺耳声响。
"殉情也挑时候啊!"陈小满的哀嚎被骸骨的低吟淹没。茧内却静得出奇,林月指尖正抹开丁平额角的血:"奶奶说祭狼桩困的是痴魂。"她突然引他手掌按向树干——树心竟嵌着具女性遗骸,翡翠项链在肋骨间泛着冷光,腹中胎儿的位置裹着匹幼狼干尸,那具遗骸的右腕上,赫然有块与丁平左肩一模一样的狼爪形胎记。
"是祖姑奶奶丁晚照..."他指尖发颤,声音几近破碎,"族谱说她被狼群分食..."林月突然咬破舌尖,带血的吻印上他肩头胎记。整棵胡杨剧烈震颤,新生枝桠突然刺穿所有骸骨眼窝,幽蓝磷火次第熄灭,只剩下风吹过胡杨林的沙沙声。
骷髅大军化作飞灰时,陈小满正从沙堆里刨出阿蒙,婴儿抓着截红柳枝咯咯笑,枝头竟绽开两朵并蒂莲,在沙漠中显得格外妖异。"小祖宗,这玩意在沙漠比黄金还稀罕..."她话音凝滞——莲花芯里蜷着匹通体冰蓝的幼狼,额间月牙斑与丁皓如出一辙,正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触阿蒙掌心。
黎明前,他们围着树骸生火。林月蘸着药膏给丁平敷腕上的勒痕:"红柳枝认主呢。"火光舔着她睫毛,在颊边投下蝶影。丁平忽然从行囊翻出个陶罐:"上个月在古烽燧挖的。"罐里满是风干的沙枣花,散发着微弱的甜香,"给你当聘..."
"聘礼就这破花?"陈小满劈手夺过罐子,"起码得加三头烤全驼!"她突然噎住,罐底黏着张硝制的小狼皮,皮上用朱砂刺着血书:"饲狼者,永世赎",字迹虽己褪色,却仍透着股刺骨的寒意。
风沙骤起时,新生胡杨林集体转向东方,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低语。阿蒙手中的并蒂莲突然凋谢,莲蓬里滚出九颗莹白石子,排成北斗状指向沙暴中心。丁平腕间红绳无风自燃,火焰竟凝成丁晚照的虚影,她的声音从火中传来:"快走...它们在红柳根下醒..."
沙丘轰然塌陷,无数红柳根破沙而出,每根尖端都串着具风干狼尸,在风中摇晃如断线的风铃。陈小满的骆驼被根须卷住后腿,她边挥刀砍根边骂:"你们谈恋爱!老娘当诱饵!"林月突然割断自己一绺长发,发丝在风里结成坚韧的网,将陈小满拽回安全地带,而她的发间,己隐约可见几根银白的狼毫。
正午烈日下,红柳根编织成巨笼,将众人困在中央。丁平抱着林月滚下沙坡时,姑娘的簪子刮破他衣襟——露出心口新纹的并蒂莲,莲心藏着匹小狼剪影,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昨夜趁你睡时刺的..."她喘息着按住他狂跳的心,沙粒粘在她汗湿的额角,"奶奶说心意相通的人,刺青会疼在对方身上..."
阿蒙的啼哭撕裂热浪,婴儿眼中星河倒卷,所及之处红柳根寸寸断裂,发出清脆的爆裂声。白狼引颈长啸,断裂处涌出汩汩清泉,顷刻汇成绿洲,嫩绿的草芽从沙地里钻出头来,转眼间铺满整个谷底。陈小满瘫在水边狂饮:"早让这小祖宗哭不就..."她突然僵住,泉水倒映的天空中,九颗沙枣正排成箭矢状,射向绿洲中央那株并蒂莲。
暮色染红沙海时,丁平在并蒂莲下掘出青铜匣,匣内没有珍宝,只有束褪色的红绳,系着两缕交缠的发——一缕是人类的青丝,一缕是银白的狼毫。林月忽然落泪,她腕间的红柳指环应声碎裂,碎屑凝成匹小狼虚影,欢跃着奔向月光下的沙丘。
沙丘后转出匹通体冰蓝的母狼,额间月牙斑银辉皎洁,正是岩画中被锁在胡杨树下的母狼。它低头轻触小狼虚影的刹那,整片绿洲的狼毒花同时转向丁平,花蕊中浮出丁晚照的叹息:"饲狼的债,用爱来偿..."话音未落,母狼与小狼虚影一同化作流光,融入丁平胸前的并蒂莲刺青。
月光西斜时,林月在睡梦中攥紧丁平衣襟,姑娘颈侧悄然浮现银毫纹路,恰似母狼的皮毛。阿蒙趴在陈小满背上,胖手抓向虚空——沙地上月光凝成的狼影,竟比白狼丁皓多出条蓬松的尾巴,在夜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某个古老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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