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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腐脉孕剑指苍穹 朽骨化刃破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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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晚霞将千里裂谷浸成凝血池,嶙峋岩壁如上古巨兽咬合的獠牙,在渐暗的天光里投下森冷阴影。干燥的风掠过沟壑时发出呜咽,卷着沙粒磨过岩石表面,将半截残破的招魂幡吹得猎猎作响——那幡面用褪色朱砂绘着镇民口耳相传的"地龙翻身图",此刻正卡在枯死的胡杨树杈上,幡角垂落的流苏在风中晃出诡异弧度,像极了丁平记忆里祖母讲的黄泉引路幡。

"这破地方比二大爷的裹脚布还渗人。"陈小满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屐,鞋尖踢飞颗风化的羊头骨。惨白的骷髅眼窝里突然窜出只沙蜥,青灰色的躯体在暮色中闪过,惊得她尖叫着蹦上丁大勇的机械义肢,"我的娘嘞!这玩意比王寡妇家半夜敲窗的吊死鬼还瘆人!"

林月怀里的阿蒙突然伸出小手,金银异瞳映着岩壁上暗红的纹路。那些蜿蜒的沟壑竟与黑狼丁青背上的骨刃纹路分毫不差,最深处嵌着半口生锈的青铜铃——铃身刻着细碎的云雷纹,正是祖母故事里"地龙翻身"时,镇魂人用来安抚山神的法器。

"当年我祖母说..."丁平话未说完,白狼丁皓突然对着裂谷长嗥。声波震得岩缝里的碎石簌簌掉落,露出岩壁上斑驳的壁画:九尾巨狼浑身浴火,利爪高悬欲劈向对面的持铃少女,少女裙摆上绣着的七叶莲纹样,与柳芸娘药囊上的刺绣分毫不差,连叶脉走向都如出一辙。

黑狼烦躁地刨着沙土,骨刃与岩石摩擦迸出火星。丁大勇用机械臂撬开块松动的岩板,底下赫然露出具怀抱青铜铃的干尸:尸体身上的靛青长袍虽己腐朽,但鬓间插着的银簪却泛着微光,"瞧这簪子,跟你娘当年戴的..."

"是镇魂人的'引路铃'!"林月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颤栗,"我外祖母说过,地龙翻身时必须摇这铃走禹步,否则地脉倒转,整个镇子都会沉进黄泉..."话音未落,整片谷地突然剧烈震颤,沙粒如活物般流动,在地面旋出深不见底的旋涡。陈小满的木屐瞬间被吸住,她慌忙抱住阿蒙,指甲几乎掐进婴儿襁褓:"小祖宗快哭两声!你可是能让机械狼熄火的主儿!"

丁平在颠簸中抓住岩壁凸起,指尖触到冰凉的刻痕。那是用古篆刻的童谣,字迹己被风沙磨得模糊:"地龙醒,黄泉涌,七叶莲开魂归冢..."恍惚间,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涌进脑海——祖母摇着蒲扇坐在门槛上,烛火在风雨中明灭,"当年镇魂少女以身为祭,用青铜铃把地龙封印在千丈地下,她的血染红了整片七叶莲..."

"接着!"丁大勇抛来半截生锈的铁链。众人刚将铁链拴在腰间,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坠落的瞬间,丁平看见壁画突然活了过来:九尾狼的利爪穿透少女胸膛,鲜血飞溅的刹那,青铜铃坠地碎裂,裂谷深处竟传来真实的铃音,叮叮咚咚,像极了柳芸娘捣药时铜臼与杵碰撞的声响。

他们跌进个巨大的溶洞,钟乳石上滴落的暗红液体砸在岩石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火把照耀下泛着血光。陈小满伸手摸到块刻着棋谱的石板,刚要开口调侃"地龙还挺风雅",白狼突然炸毛低吼,颈间毛发根根倒竖。洞壁渗出黏腻的液体,渐渐凝成镇长腐烂的面容,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小满啊,你娘临死前还攥着你送的跳跳糖呢..."

"去你娘的跳跳糖!"陈小满抄起石板砸向幻象,石片碎裂处,露出具挂着银锁的骸骨。锁面上的刻字在火光下清晰可见——正是丁平的生辰八字。阿蒙忽然咯咯笑着爬过去,肉乎乎的小手抚过银锁,异瞳中映出锁芯里流转的微光。

黑狼的骨刃突然暴涨三尺,寒光闪过,整面石壁轰然开裂。裂缝中涌出成堆的七叶莲干尸,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青铜铃碎片,褪色的衣料上还绣着镇民们熟悉的纹样。林月颤抖着拾起片碎铃,声音哽咽:"我外祖母说...镇魂人每年要献祭一个婴孩,用他们的血喂养地龙..."

"所以阿蒙就是今年的祭品?"丁平将婴儿护在身后,火把光芒照见洞顶倒悬的青铜巨铃。铃舌上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绸,正是柳芸娘失踪那日束发的缎带,绸面上还绣着小小的"平"字,针脚歪歪扭扭,是母亲初学女红时的手艺。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白狼项圈迸发青光。丁皓跃上钟乳石,冰蓝瞳孔里映出九尾狼的虚影,狼首微垂,竟带着几分哀伤。黑狼突然仰头咬住丁平手腕,鲜血滴落沙地的瞬间,骨刃在沙面划出复杂的符文——正是祖母故事里记载的镇魂咒。

"青哥儿你..."丁平话未说完,陈小满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七叶莲刺青,墨色纹路在荧光中微微发烫:"老娘跟这鬼地方拼了!"她抓起青铜碎片划破手掌,鲜血滴在镇魂符上,竟燃起幽蓝的火焰。阿蒙的啼哭与此同时响起,与洞顶的铃音共振,溶洞顶端开始坠落闪着荧光的孢子,如细碎的星辰纷纷扬扬。

丁大勇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齿轮间掉出枚生锈的铃舌。黑狼仰天长啸,骨刃狠狠刺入地面,整座溶洞剧烈摇晃。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丁平看见九尾狼虚影渐渐化作祖母的面容,枯槁的手掌正将青铜铃系上阿蒙的脖颈,铃音清越,如同穿越千年的叹息,终于与记忆中母亲捣药的声音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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