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亘古的寂静,被彻底打破了。
鸿钧道祖端坐云床,万年冰封的脸上,那抹因“爹爹”二字和诡异因果线而泛起的错愕涟漪尚未完全平复。
他紫眸低垂,看着地上那个兀自咯咯笑着、挥舞着莲藕般小胳膊小腿的女婴——鸿之之(这名字是鸿钧推演无果后,根据其出现时伴随的混沌灵光与自身名讳,临时赐予的)。
因果混沌,来历不明,却带着与自己微妙联系的特征(银辉发梢,淡紫眼眸)和一股无法斩断的稚嫩依恋。
鸿钧虽淡漠,却也非绝情绝性。
身合天道之前,这突兀出现的“女儿”,似乎成了他漫长道途中一个无法忽视的变数。将她丢出紫霄宫?
那脆弱的灵光之体瞬间就会被混沌撕碎。
置之不理?
那纯净的依恋眼神和无辜的咯咯笑声,竟让他冰封的道心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不忍”的波动。
于是,鸿钧做了一件他漫长生命中从未做过的事——他指尖微动,一缕柔和的清光拂过地面。
鸿之之小小的身体被无形之力托起,稳稳地落在他云床前方不远处。
一件由最纯净的先天云霞之气幻化而成、点缀着细碎星芒的小小襁褓,轻柔地包裹住她光溜溜的身子。
“哇!”鸿之之似乎觉得很有趣,紫眸亮晶晶的,小手好奇地去抓那流动的星芒。
鸿钧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紫眸,试图再次沉入天道推演,将这个小插曲暂时屏蔽。然而……
“咿呀…呀呀…”鸿之之对新环境充满了无限好奇。
她扭动着被裹成小粽子似的身子,像只笨拙的小乌龟,吭哧吭哧地、顽强地翻了个身。
襁褓的束缚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很快,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就挣脱出来,好奇地拍打着光洁冰冷的地面。
“啪!啪!”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鸿钧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鸿之之可不管这些,她似乎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
不远处,一个白玉矮几上,静静地横放着一柄拂尘。
尘柄古朴温润,似玉非玉,尘尾雪白,根根柔韧晶莹,散发着清心净念、拂去尘埃的玄奥道韵——此乃鸿钧随身的先天灵宝之一,清净拂尘。
小家伙眼睛一亮,目标明确。
她手脚并用,以惊人的速度(对于一个婴儿来说)朝着矮几爬去。
那速度,竟隐隐带起一丝微弱的银辉流光。
鸿钧虽闭着眼,但整个紫霄宫皆在他感知之下。
他“看”着那小小的银色身影朝着他的拂尘进发,道心深处,那丝细微的涟漪似乎又扩大了一点。
他并未阻止,或许是想看看这灵光化形的婴孩有何特异,又或许……是那纯粹的探索欲让他想起了混沌初开时,自己也曾对未知充满探究。
很快,鸿之之就爬到了矮几旁,扶着光滑的玉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仰着小脑袋,看着上方那垂落的、散发着好闻清香的雪白尘尾,紫眸里满是渴望。她踮起脚,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地……够啊够。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缕柔滑的尘丝。
“咯咯!”她开心地笑了,小手用力一抓!
唰!
整束尘尾被她拽了下来,拖到了地上。
鸿之之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那比她人还高的拂尘尘尾抱在怀里,像得到了一件绝世珍宝。
她低下头,小鼻子凑近嗅了嗅,嗯,清清凉凉的,很好闻!然后,她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小手笨拙却异常灵活地抓起几缕尘丝,左扭扭,右绕绕。
纯净的灵光在她指尖流淌,那蕴含着清净道则的尘丝,在她手中竟变得异常“听话”。
很快,一个歪歪扭扭、滑稽透顶的小辫子雏形,出现在了雪白的尘尾上!
鸿之之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咿咿呀呀地哼着不成调的“歌”,继续努力。
一根,两根……她兴致勃勃地给这束代表清净无垢、威严道祖身份的拂尘尘尾,编起了麻花辫!
原本飘逸出尘的拂尘,下半部分很快变得像被顽童蹂躏过的稻草堆,滑稽又狼狈。
云床之上,鸿钧道祖不知何时己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能看透过去未来的深邃紫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那个撅着小屁股、埋头苦干的小小身影,以及自己那正被“魔改”的拂尘。
万年冰封的脸上,没有怒意,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深深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无奈。
是的,无奈。
堂堂道祖,洪荒至高存在,面对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奶娃对自己先天灵宝的“艺术加工”,竟生出了束手无策之感。
打?骂?讲道理?似乎都毫无意义。
他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鸿之之专注地“创作”,她发梢那层流动的银辉似乎更加明显了一些,淡紫色的眼眸也愈发剔透灵动,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竟与紫霄宫的道韵,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妙的共鸣。
就在这时,鸿之之似乎编累了,也编满意了。
她抱着她那“杰作”——一束被编得乱七八糟、还打了个歪歪扭扭小结的拂尘尘尾,仰起小脸,冲着云床上的鸿钧,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疲惫、成就感和讨夸奖的、大大的、无齿的笑容。
“爹爹!看!”她含糊地叫着,献宝似的举起她的“作品”。
鸿钧:“……”
他看着那束惨不忍睹的拂尘,又看看女儿那亮得惊人的紫眸和更加闪耀的银辉发梢。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轻得如同混沌中一粒微尘的飘落,却仿佛重逾千钧,宣告着紫霄宫主人万年独尊、清净无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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