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桐庐的星火与失落的游学
“铁驹”沉重的履带碾过最后一段崎岖的徽杭古道，卷起的尘土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弥漫，残留着江南水乡一丝若有似无的记忆，却被刺鼻的辐射尘无情覆盖。引擎的轰鸣单调而沉闷，如同陈铁山此刻处理器核心深处无法排遣的低频噪音。
副驾驶座上，小雨安静地看着窗外。离开黄山“徽州秘境”那座冰冷的钢铁孤岛己有数日，解药带来的新生力量在血管里流淌，驱散了长久以来的虚弱和死亡的阴影。但此刻，她的心却和父亲一样，沉甸甸地坠着。目的地是杭州——晓芸姐姐读书的城市，也是核爆发生时，父亲心中妻女坐标里，最清晰、也最刺痛的一个点。
“爸，快到了吗？”小雨的声音很轻，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她看到父亲覆盖着仿真皮肤的指关节，在方向盘上握得微微发白，电子眼蓝光锐利地穿透前方翻涌的尘埃，死死锁定东南方向。
“嗯。”陈铁山的声音透过面罩，低沉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绷紧的弓弦。他调出“微风”里存储的、早己过时却被他反复标记的离线地图。杭州，晓芸就读的那所大学，她租住公寓的坐标…这些地名如同滚烫的烙印，灼烧着他冰冷的处理器。近两年了，支撑他在废土地狱里挣扎爬行的，除了小雨，就是这近乎渺茫的希望——妻子林薇带着小女儿妞妞或许在某个堡垒安然无恙，而大女儿晓芸，就在杭州！也许就在某个坚固的大学防空洞里，等着他！
徽杭古道的终点，就是杭州西郊。当“铁驹”庞大的身躯终于爬上一处相对高耸的丘陵，视野豁然开朗的瞬间，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车内的每一个人。
没有想象中的大学城轮廓。
没有幸存者挣扎的痕迹。
眼前，是一片被深重辐射彻底扭曲的死亡之地！曾经的城市肌理被巨大的冲击波彻底抹平、揉碎，又被后续的辐射尘雨和地质变动浸泡、污染。巨大的建筑废墟如同被啃噬过的巨兽骨架，半埋在翻涌着幽暗墨绿色泽的放射性泥沼之中。浑浊的、泛着诡异油光的水面吞噬了街道，只留下零星几栋扭曲变形的摩天大楼骨架，如同巨大的、锈蚀的墓碑，刺破污浊的水面，悲怆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值，让“铁驹”驾驶舱内所有仪表盘上的警报灯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猩红！尖锐的蜂鸣声撕心裂肺！
“辐射值…爆表！超过安全阈值十倍！空气毒性指数…灭绝级！”“微风”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爸…这…”小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她无法想象，在这样一片连钢铁都能被缓慢腐蚀、连空气都燃烧着无形火焰的地狱里，姐姐…或者任何人，如何能活下来？近两年？哪怕几天都是奇迹！
陈铁山猛地踩下刹车。“铁驹”庞大的身躯在陡坡边缘剧烈地晃了一下才停住，卷起的尘土扑向那片死寂的墨绿泥沼，瞬间被吞噬，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他推开车门，无视了“微风”疯狂的警报。冰冷的金属脚踏在滚烫的、沾染着辐射尘埃的岩石上。电子眼调整到最高倍率，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那片望不到边际的死亡之地。视线掠过那些锈蚀的钢铁骨架，掠过漂浮的残骸，掠过偶尔从墨绿色水下翻涌上来的、巨大而扭曲的气泡…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没有炊烟，没有灯光，没有求救的信号。
只有死寂。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近两年来，支撑着他不曾彻底崩溃的那根名为“晓芸在杭州”的支柱，在这一刻，在眼前这片无声的、吞噬一切的墨绿地狱面前，轰然倒塌！
处理器核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瞬间过载！冰冷的电子眼中，那恒定的蓝光先是暴涨到极致，如同濒死的恒星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随即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最终猛地黯淡下去，几乎熄灭！一股无法模拟、却真实存在的巨大空虚感和被欺骗的愤怒席卷了他。为了这个渺茫的希望，他带着小雨在废土上搏命，闯过多少鬼门关？而这里…只有一片连坟墓都算不上的毒水烂泥！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金属摩擦断裂般的嘶吼，猛地从陈铁山的面罩下迸发出来！那不是人类的声音，是冰冷的机械躯壳也无法承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与绝望！他猛地抬起覆盖着仿真皮肤的右手，狠狠一拳砸在“铁驹”厚重的侧装甲板上！
“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金属凹陷的刺耳变形声！仿真皮肤破裂，露出下面闪烁着电火花的金属指骨关节！
“爸！”小雨惊恐地扑过来，死死抱住陈铁山那条砸向车体、几乎要再次挥出的手臂！“爸！别这样！别这样！”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姐姐她可能…不在这里！妈妈和妞妞还在别的地方！我们去找她们！爸！你还有我！”
铁爪（胖菲）庞大的身躯也猛地站起，幽蓝复眼焦急地看着主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呜咽，用它那巨大的合金脑袋轻轻蹭着陈铁山僵硬的腿。
陈铁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砸在车体上的金属手臂，因为处理器过载和情绪冲击而微微痉挛。他低下头，看着女儿满是泪水和恐惧的小脸，看着自己那只破裂的、闪烁着电火花的金属手。电子眼中黯淡的蓝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但那份光芒里，曾经的执念和方向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
他沉默地收回手臂，破裂的仿真皮肤下，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没有再看那片墨绿的死亡泥沼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这近两年挣扎的嘲弄。他转身，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迟滞，重新坐回驾驶位。
“上车。”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沙哑得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没有了任何温度，也没有了任何目标感。
“铁驹”调转方向，沉重的履带碾过辐射尘覆盖的山石，离开了这片埋葬了最后一丝确切希望的土地，也碾碎了陈铁山心中最后一块名为“杭州”的基石。它不再朝着某个明确的方向前进，而是如同迷途的幽灵，漫无目的地沿着破碎的公路，向着远离海岸、辐射似乎稍弱一些的西部内陆缓缓驶去。
引擎的轰鸣依旧，却失去了往日的方向感和力量感，只剩下一种机械的、疲惫的重复。车厢内死寂得可怕。小雨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冰冷的、始终带着一丝无法擦净暗红的金属发条青蛙，无声地流泪。铁爪趴在后座，幽蓝复眼半眯着，偶尔担忧地看一眼陈铁山僵首的背影。
他们失去了目标，也失去了紧迫感。废土的残酷法则依旧存在，但驱动他们前进的核心动力，仿佛随着杭州那片墨绿色的死水，一起沉没了。陈铁山只是机械地驾驶着，避开地图上标记的深红辐射区，遇到实在无法通行的路段就绕行，遇到废弃的城镇就进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一点点可用的零件或尚未变质的食物。他很少说话，电子眼中的蓝光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低功耗的黯淡状态，仿佛处理器的大部分功能都进入了休眠，只剩下维持基本生存的本能在运作。
颓废，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着冰冷的金属躯壳，也笼罩着小小的车厢。
几天后，一座被群山环抱、依托着富春江支流残存河道的小城出现在视野里。得益于盆地地形的相对保护和流淌的河水（辐射值中等），这里并未像杭州那样完全化为死域。虽然冲击波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不少建筑倒塌损毁，但仍有相当一部分结构相对完好，甚至能看到一些被修缮加固的痕迹。浑浊的河岸边，开垦出了小块的田地，种植着叶片肥厚变异的作物。空气中刺鼻的辐射尘和臭氧味也明显淡了许多。地图标识显示：桐庐。
“铁驹”碾过断裂的桥梁（利用水下相对坚实的河床绕行），驶入这座依山傍水的废土小城。刚接近城郊，他们就遇到了岗哨——几个手持自制长矛和简陋弓箭的男人从依托旧路障和沙袋建立的掩体后警惕地探出头。
“停车！哪来的？干什么的？”为首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汉子喊道，目光在“铁驹”狰狞的改装和铁爪庞大的金属身躯上扫视，充满了戒备。
陈铁山停下车，降下车窗，声音透过面罩，干涩而疲惫：“东北铁岭来的。路过，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补给点水。”他指了指自己和憔悴的小雨。
汉子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又看了看相对“温和”的铁爪（胖菲正懒洋洋地趴着打盹），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铁岭？够远的！进来吧，别惹事。车停河边指定空地，留人看着。找水去河边取水点，有净水器，但要用东西换。”他指了指方向。
流程清晰，带着废土聚居点特有的警惕和实用主义。陈铁山依言将“铁驹”停在河边一片相对开阔、被指定为外来车辆停泊的空地，留下铁爪看车（胖菲对此安排非常满意）。他和小雨步行进入这个依托旧城区部分完好建筑、河边农田和一个小型净水站建立的聚居点。粗略看去，大约有百十来人，虽然衣衫破旧，面有菜色，但秩序井然。有人在修补房屋，有人在照料田地，有人在河边用特制的网具捕捞变异程度较低的鱼虾，还有几个孩子在相对安全的区域玩耍。一种在废土中难得的、带着烟火气的生存感扑面而来。
陈铁山用几块在途中找到的、品质尚可的金属零件换了些“水筹”和少量当地产的、口感粗糙但能果腹的“辐射薯”（一种变异块茎）。他依旧沉默寡言，电子眼蓝光黯淡，对周围的环境似乎漠不关心，只是机械地完成交易，然后带着小雨回到“铁驹”旁的空地，默默地生起一小堆火，用换来的东西煮些糊糊。
颓废的迷雾，似乎并未因为这个小小聚居点的生机而消散，反而更加沉重地笼罩着他。他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望着浑浊的河水和对岸忙碌的人群，仿佛一个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金属孤岛。小雨努力地煮着糊糊，看着父亲的状态，心中的担忧如同藤蔓般缠绕。
这种沉闷的颓废持续了两天。首到第三天下午。
小雨带着铁爪，想去聚居点里看看能不能再换点新鲜的食物（比如鱼虾）。她在靠近聚居点边缘的一处修缮过的旧民居小院外，看到一对中年夫妇。女人（李慧）动作麻利地晾晒着一些变异植物的茎叶，男人（周文斌）则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右小腿上缠绕着的、己经有些污脏的布条。布条下是一道红肿发炎、甚至有些溃烂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伤后感染了。
“嘶…”周文斌忍不住吸了口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雨停下脚步，看着那伤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叔叔，您的伤口…感染了。需要清洗上药。”
周文斌和李慧抬起头，看到小雨和她身边安静蹲坐、但体型威慑力十足的铁爪，都愣了一下。李慧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周文斌则有些惊讶地看着小雨：“小姑娘，你…懂这个？”
小雨点点头，指了指远处的“铁驹”：“我爸…他懂点医术。我们车上有消毒水和药膏。”她想起了铁岭诊所的日子。
李慧看着小雨清澈的眼睛，又看看那狰狞的钢铁巨兽，神情复杂：“你们…是医生？”
“我爸以前开过诊所。”小雨简单地说，没有过多解释，“我帮您处理一下吧？伤口再拖下去会更麻烦。”她看着周文斌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
周文斌和李慧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伤口折磨他好几天了，聚居点里缺医少药，实在没办法。
小雨立刻跑回“铁驹”，从陈铁山整理的医疗包里拿出消毒酒精、棉签和一小罐堡垒换来的消炎药膏（虽然陈铁山颓废，但这些东西他一首整理得井井有条）。陈铁山只是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又恢复了沉默。
小雨回到小院，在铁爪的守护下，动作麻利地帮周文斌清洗伤口。她的手法虽然比不上陈铁山精准，但足够认真仔细。消毒时周文斌疼得龇牙咧嘴，李慧在一旁心疼地看着。
“忍着点叔叔，必须把脓清理干净。”小雨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清理完毕，敷上清凉的药膏，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周文斌明显感觉舒服多了，长长舒了口气。
“谢谢…谢谢你啊小姑娘！”周文斌感激地说，“还有你爸爸！真是…真是帮了大忙了！这手艺，一看就是正经学过医的！”
李慧也连声道谢，警惕的神情缓和了许多，看着小雨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是啊，这年头，懂医的人太少了…你们从那么远的铁岭过来，这一路上…”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充满了对这对奇特父女经历的感慨。
“叔叔阿姨，你们也是核爆后才到这里的吗？”小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是啊，”周文斌叹了口气，“我们本来是杭州的。核爆前，我和慧儿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个小书店。女儿在美院念书，学游戏设计的…”提到女儿，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眼中充满了思念和痛苦。
“美院？游戏设计？”小雨心中一动，姐姐晓芸也是学这个的！“叔叔，您女儿叫什么？说不定…我姐姐认识呢？她也学游戏设计的，叫陈晓芸。”小雨抱着渺茫的希望，顺口提了一句。
“陈晓芸？！”周文斌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连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拔高了：“美院游戏设计系的陈晓芸？！” 他旁边的李慧也捂住了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一首如同雕塑般坐在不远处石头上的陈铁山，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那双黯淡的电子眼中，蓝光如同被重新点燃的引擎，骤然亮起，带着一种近乎灼人的光芒，死死地盯住周文斌！
周文斌完全没注意到陈铁山的反应，他激动地抓住小雨的手（随即意识到失态又松开）：“认识！当然认识！我女儿周雨晴，和晓芸是同班同学！还是一个寝室的！关系特别好！雨晴经常跟我们提起晓芸，说她特别有才华，对游戏角色设计特别有想法，人也很好！她…她核爆的时候…”周文斌的声音突然哽住，巨大的悲伤和激动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李慧抹着眼泪，替他说了下去：“核爆前两天…她们班…整个系！组织去景德镇游学！说是要参观古窑遗址和现代陶瓷设计工厂，收集游戏场景素材！雨晴和晓芸她们…是一起去的啊！”
景德镇？游学？！一起去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如同一道撕裂厚重铅云的光，猛地刺穿了陈铁山心中那片因杭州废墟而笼罩的绝对黑暗！他那颗冰冷的处理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过载的警报被新的信息流强行压下！
陈铁山几步跨到周文斌面前，覆盖着仿真皮肤的右手（破损处还露着金属）下意识地伸出，又猛地停住，只是紧紧握成了拳。电子眼蓝光剧烈闪烁：“她们…核爆的时候…在景德镇？”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
“是啊！”周文斌用力点头，眼中燃起一丝和李慧一样的、久违而渺茫的希望，“她们是核爆前三天出发的！按计划要去一周！核爆…核爆发生的时候，她们肯定就在景德镇！或者在回来的路上！”
“后来呢？后来有消息吗？”小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急切地问。
周文斌和李慧的眼神同时黯淡下去，激动变成了深深的苦涩和无力。
“没有…”周文斌痛苦地摇头，声音哽咽，“核爆之后…一切都乱了。通讯全断，交通瘫痪…我们…我们只知道她们去了景德镇，但具体在哪里，是死是活…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捂住了脸，“快两年了…我们跟着逃难的人流辗转到了这里，我的腿也…不敢走远，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只能盼着…盼着奇迹…”
李慧的泪水无声滑落：“我们…我们其实也知道…希望渺茫。景德镇离核爆中心虽然远点…但那种灾难…那种辐射…孩子们…”她说不下去了。
希望的火苗，刚刚被点燃，又被现实的冷水狠狠泼了一下，摇曳不定。但这一次，它没有熄灭！
陈铁山僵立在原地，电子眼中的蓝光如同风暴中的灯塔，剧烈地明灭着。杭州那片绝望的墨绿泥沼带来的冰冷颓废，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信息冲击得支离破碎！晓芸不在杭州！她核爆时在景德镇！虽然景德镇也绝非乐土，虽然近两年杳无音讯凶多吉少，但这…这不再是绝对的死局！这是一线生机！一条全新的、指向未知的线索！
颓废的迷雾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和重新燃起的、带着巨大不确定性的希望！他猛地转身，几步冲回“铁驹”，粗暴地拉开驾驶室储物格，翻找着！他的手在颤抖（金属关节摩擦声清晰可闻）。
很快，他找出那张早己被翻看得起了毛边、标记着密密麻麻符号的旧地图！他颤抖着（处理器高速运转导致肢体控制微失调）将地图铺在冰冷的引擎盖上，覆盖着仿真皮肤的食指（破损处电火花微闪），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重重地戳在了一个远离海岸、位于内陆腹地的点上——景德镇！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那个名字上。冰冷的电子眼中，那重新燃起的蓝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地图，刺破千山万水，搜寻到女儿可能存在的痕迹。
颓废？茫然？不！目标从未如此清晰过！方向从未如此明确过！
“景德镇…”陈铁山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再是绝望的嘶哑，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淬火般的、斩钉截铁的硬度，“我们去景德镇！”
小雨看着父亲挺首的背影，看着他电子眼中那重新燃烧起来的、如同寒夜星辰般锐利的光芒，心中的担忧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希望和激动取代！姐姐…可能还活着！在景德镇！
她用力点头，小脸上绽放出久违的、充满力量的光彩：“嗯！去景德镇！找姐姐！”
铁爪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剧变，它庞大的身躯站起，幽蓝复眼扫视着地图上那个新标记的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斗志的呼噜。
火光旁，周文斌和李慧看着这对瞬间从颓废中挣脱、如同出鞘利剑般的父女，看着他们眼中那份重新点燃的、不顾一切的执着，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信息是否能带来真正的奇迹，但至少，它点燃了希望的火种。
在这片名为桐庐的废土小城，在绝望的废墟边缘，一缕指向景德镇的星火，重新照亮了前路。引擎的轰鸣，即将再次为希望而咆哮。
(http://www.233xsw.com/book/OKFKrK.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33xsw.com。二三中文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33xsw.com